情火焚身,凤凰劫结局「凤凰劫结局好不好」

来源:八戒影院人气:127更新:2022-08-12 08:59:28

再睁开眼睛,青禾脸颊爆红。

她昨晚,竟然做了整夜的春……梦。

悄悄侧眸朝地上看去,见地面干干净净,常野不知何时已经起来,并把被褥等物重新收拾好了。

她长松口气。梦境太过荒唐,青禾不敢回想,急急起床。本以为会像昨日那般推开门就瞧见常野,但外边空空荡荡。

难道他又去了岸上?青禾暗忖着,倒也没怎么担心,想到昨天捉回来的兔子,她转身前去后院。

兔子早早醒了,正在围栏里到处蹦跶,地上有许多被啃过的新鲜碎草,说明它们已经吃过东西,于是青禾拿了个萝卜,心不在焉地逗它们玩。

没过多久,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她转身抬眸,却瞧见沈恪。他的脸色苍白,眉目耸拉着,像受了什么打击。

“哥,你怎么了?”

沈恪静静瞧她,视线倏地定格在她颈间……粉白色的交领处,有几处掩不住的红痕,那是欢好后留下的印迹。他眸光顿红,脸上浮现悔恨出之色。嗫嚅半晌,他艰难出声:“小青儿,对不起。”

“嗯?”青禾满脸不解。

沈恪左右为难,心里积压的事情太多,他简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听说皇帝病重,已活不了几天。”

“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他们避居海上,与世无争,不管谁做皇帝,对他们都没有影响。

“三年前,陆随为扳倒顾怀,让皇帝懂得凤凰族的特殊之处……现在他命在旦夕,又不甘心,所以起了歪心思,想抓我们去京都,让那不知打哪冒出来的道士开炉练长生药。”

一字一句,宛如噩梦重现,青禾眼前发黑,手中的萝卜被她捏碎,淌出了汁液。““逃,我们得马上逃。”“逃?”沈恪嘲讽地低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们还能逃哪里去?”

青禾愣住。

是啊,还能逃到哪里去呢?他们隐世而居,远离人群,却始终逃不脱桎梏。数年里,从故土迁居到西洲岛,再从西洲岛搬到凤凰岛……已经逃了一路,还能逃去哪里?

只要还有人对他们心怀恶意,他们就永无宁日。

“那,我们该怎么做?”反抗是不可能的,对方是一国之君,而他们全族皆擅医不擅武,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除了逃,他们还能做什么?

沈恪闭了闭眼,语调愈发低沉:“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我打算将凤凰族化整为零,让族人分散到各地,自此以普通百姓的身份生活。”

如此,世上还有凤凰族,但再无凤凰族人。

青禾瞪眼,一时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凤凰族就是一个大家庭,族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他们的家人,他们互相成长,互相帮助,从未想过分开。

可是,当真正的危机来临,活下去才是唯一需要考虑的事情。

想通这些,青禾眼眶微湿,含泪点头:“好,我去跟他们说。”

“不必,我已经吩咐下去,眼下他们都在收拾行礼,你也快些去把紧要的东西收好。”

噩耗来得突然,青禾这会儿心绪很乱,隐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是她一时想不到,便依言转身,准备去收拾东西。

走了两步,她猛地顿住:“哥,阿野呢?你瞧见他了吗?”

沈恪猛地垂下眼,不敢跟她对视。青禾心中浮现出不好的预感,她脸色大变:“他该不会,已经被皇帝抓去炼药了吧?”

“没有,常野很安全,”沈恪支吾着,伸手在她肩上轻轻一推:“总之现在先别管他,我向你保证他没事,你快去收拾东西,等到晚上,我们就动身。”

“哥,你有事瞒我。”青禾眯起眼睛。

“你先去……。”

青禾愈发不安:“现在才早上,离傍晚还有一整天的时间,而且我没什么东西需要收拾,你可以慢慢地说。”

沈恪沉默。

“哥!你快说啊!”

还是沉默。

“沈恪!”青禾怒了。沈恪眸底血丝猩红,半晌才一字一顿地道:“我已经,很久没见过常野了。”

很久没见过常野?这怎么可能?他明明昨天还一直跟她呆在一起……想起自己之前发现的种种异常,青禾猛然怔住。

她嗓音颤抖,不敢置信地问:“你不会是想告诉我,前天跟我成亲,昨日陪我抓兔子,还跟我同房而睡的人,是陆随吧?”

“是。”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轻易击垮了青禾的神智。她眼前一黑,几乎站立不稳,笔直地往前栽倒。

沈恪见状,急忙扶住她,眼圈里也盈了泪花:“小青儿,对不起,一开始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那时候常野闭门不出,一心绣嫁衣,陆随把他抓走并藏了起来,我怎么都找不着人。”

“陆随始终不肯放人,又说他想赎罪,让我用他的血来救你。我当时又气又恼,想着取完血就干脆地让他去死,于是答应下来。”

“可是,整整三年的时间,我取血无数,他毫无怨言,而你穿的那件嫁衣,是他一针一线亲手裁剪缝制,凤凰纹样也是他日夜煎熬不耐其烦地绣成,更别说那些价值连城的宝石……。”

那些宝石,是陆随亲手雕刻打磨,沈恪看着它们一点一点从畸形不规整的形状,变得圆润光滑,闪耀出独特的光彩。

他没忘记过仇恨,可看着专注于嫁衣的陆随,他不得不承认,陆随对青禾的心意,是真的。

青禾几乎从牙缝里吐字:“于是你心软了,跟他一起瞒着我,让我跟他再拜了一次堂?”

多么荒唐!竟然不是常野在模仿陆随的言行举止,而是陆随易容成了常野的容貌?

天之骄子般的陆随,甘心成为另外一个人,融入他的生活,模仿他的性格及语气,甚至低眉顺目宛若从未生过傲骨?

而这些事,沈恪统统都知道,他们俩联起手来,一起欺骗她?

那嫁衣是陆随绣成,可沈恪当时拿过来,不仅不告知真相,还颠倒是非黑白!他明明可以推延婚期,偏偏要心急火燎地让她跟陆随成婚!

她都要气笑了。

沈恪不怎么有底气地反驳:“他是代替常野跟你拜堂,你嫁的人是常野!”

青禾冷笑。

沈恪心虚得恨不得给她跪下,哪里敢说自己是被陆随的三寸不烂之舌说服,这才做出这糊涂事情。

归根结底,只怪陆随太狡猾,先逼迫,再卖惨,然后利诱,他被他冠冕堂皇的样子迷惑,一时忘记看似白白嫩嫩的温顺绵羊里边,藏着墨一般乌黑的心!

“他人呢?”青禾又怒又恼,又不能把亲哥哥按地上揍,便想找陆随出气。

沈恪眉眼一黯。

“陆随,易容成我的模样,入京面圣了。”面圣?

说得这么好听,其实就是去做药材,甚至极有可能会被道士扔入丹炉,再活生生给练成药丸……想到这儿,青禾几乎是吼出来:“你怎么不拦着他?”

虽然生气,可若陆随要代替他们去死,她还是会心痛啊!“我拦得住吗?”沈恪也吼,不过声音不敢拔高:“为了取血,我帮他解毒疗伤,他身体起码恢复了一半……你别看他瘦,他始终是在战场厮杀出来的将军,单手就能撂倒我,而且他麾下还有一堆打手,我能怎么拦?”

青禾用力捂住眼睛,才没让倏然冒出来的眼泪落下。

她陡然想到,昨日陆随莫名其妙的生气,是因为她夸奖常野,并对他笑吗?他吃醋了?然后带着对她的误解,前去赴死?

他傻不傻啊!

“小青儿,已成定局的事情,就别再纠结了。你快去收拾东西,我们得尽快把族人安顿好。”

已成定局?陆随必死?胸腔里传来一阵难以忍受的钝痛,青禾僵硬地回到木屋,满脸麻木地胡乱收拾。

很快,东西散乱一地,直到翻开箱笼,闻到隐约的清冷檀香,她倏而崩溃。

她恨陆随,恨他不爱她,恨他因为其他女人而伤害她,恨他害死自己的父母……更恨他在她决心忘记他之后,擅自搅乱她的心湖。

他怎么能这么可恶?恶事做尽是他,想方设法补偿还是他,若他真的丧命于京都,那她是往后继续恨他,还是不再恨他?

眼泪一颗颗落在冰凉的被褥上,青禾忽而下定决心,她要去京都。

凤凰族的人素来恩怨分明,依沈恪所言,陆随在这三年里做的事情,已经足够抵消他曾经对她的伤害。而父母的仇,严格来说,并不能算他的罪,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不管能不能救他,她都得尽力一试。

打定主意,青禾擦去眼泪,更换适合出行的轻便衣裳……当里衣褪下,她才发现身上的异样。

莹白肌肤上遍布暧昧痕迹,直白地提醒着她,昨夜的梦,它并不是梦。

陆随在离开前,曾与她缠绵。

恨恨咬牙,青禾怒极而笑。很好,这下他们之间又添一笔账,待再遇到他,她必得好好跟他清算清算!

换好衣裳,挽好发髻,青禾打开门,正想去后院把兔子捉出来,交给信得过的族人养育,可抬眼就看到沈恪倚墙站在外边,半仰头静静看着天空。

“我跟你一起去。”沈恪道。

青禾拧眉。

她原打算留封书信后偷偷溜走,可孪生兄妹间或许真的有某种心灵感应……当年在西洲岛时她白发苍苍,沈恪仅凭一个背影就认出她;现在她还什么都没说,他又已猜到她的心思。

“你走了,族人怎么办?”

“陆随早就料到会有今日,并让我提前预防,在守孝的这三年里,我花了许多心思教族人去跟其他人打交道,也教会了他们怎样活得像个普通人……他们已经不需要我的引导。”

哦,所以就她一个人傻傻的什么都不知道?青禾冷冷抿唇,把兔子托付给族人,依依不舍地目送他们乘船远去。

往后再没人能庇佑他们,万事皆需依靠自己。京都的变化很大。

许是因为皇帝病重,人人自危,往日热闹的街道上,竟瞧不见几个身影。

若不是还有五城兵马司的人在到处巡逻,远远看着,都像一座空城。

青禾兄妹俩依旧住进之前位于幽静小巷的房子,这里是凤凰族的产业。

刚刚放好行李,沈恪便出去打探了一番,得知陆随被秘密带入皇宫,已落在紫阳真人的手中。

紫阳真人,就是皇帝请的炼丹道士。

青禾顿时焦急:“我要入宫。”

“我去吧,”沈恪轻声道:“我有些人脉,即便入宫,也不至于孤立无援……而且小青儿,你可知当初父亲为何不同意你嫁给陆随?”

听出他话中有话,青禾皱眉:“不是因为他失了记忆吗?”

“你刚出生的时候,父亲曾找相士为你批命,相士说你命如橘,橘生南方才为橘,若生北方,就会变作枳……北方是你的劫难,你在这里,只会遭遇不幸。”

想起自己在京都中遭遇的种种事情,青禾无言反驳。

“皇宫里风云诡谲,危险重重,你又是女儿身,进去了就身不由己,处处受制于人,还是我去更安全。你放心,我不会乱来,也会尽全力去救他。”

青禾想了想:“那我们一起入宫。”

沈恪不同意,还想劝阻她,青禾垂下眼,低声道:““哥,我不想在你遭遇危险时,一无所知。我们共生死,同进退,好吗?”

沈恪沉默。半晌,他伸手揉揉她的脑袋。“好。”

拿定主意,两人开始商议方案,最终决定由沈恪伪装成民间大夫去揭皇榜,而青禾则扮作宫女入宫。

当然,他们都得易容,毕竟宫里已有一个“沈恪”,而青禾跟他的容貌有六七分相似,任谁瞧见他们的真容都会起疑。

次日准备妥当,青禾先低眉顺目经过重重宫墙,进入内宫。

紫阳真人住在一栋位于东北方,名为飞仙楼的宫殿,青禾利用宫女的身份,顺利进入殿内。“你,速去御药房取些天山雪莲过来。”

青禾正暗悄悄地打量周围环境,突然听到一声命令,她稍稍抬眼,瞧见一个身穿青色长袍,手持拂尘,眉目轻浮的道人正抬手指着她。

他的青色衣襟处染着无数红色血迹,斑斑点点,像是喷洒上去……青禾眉心一跳,面上温顺的应是,待出了他视线范围,就向其他宫人打听他的身份。

宫人见她面生,十分详尽地道:“你是新来的?那是紫阳真人,脾气不好,但本领大得很,据说他能炼制长生不老药,很得陛下信任,你可千万不要得罪他!”

青禾点头,可想到那些血迹,她就忧心如焚,急急问路去御药房取了雪莲花,再闷头往回赶。

飞仙楼的宫人指点她:“送去位于湖底的水牢。”

水牢?

这么看来,紫阳真人要雪莲花,果然跟陆随有关罢?青禾抿唇,又转身去水牢。

水牢又狭窄又黑,湿气极重,光影似萤火般沉浮,幽森得像是地狱。青禾环眸四顾,没见到人影,不由紧张,尤其是听到沉重的脚步声正在急速靠近,她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还愣在这儿做什么?快把雪莲送去最里边的牢房,若他死了,我让你给他陪葬!”紫阳真人自拐角处走出,瞧见她,立刻扬声怒叱。

声落,他快步走了出去。

青禾死死盯着他手中那一碗新鲜的鲜血,用力攥住手心,几乎用尽全力才维持住理智。

等脚步声消失在门口,她拎起裙摆,快步跑到最里边的牢房外。

隔着铁制的栏栅,青禾瞧见正对牢房的墙边倒着一个血淋淋的男人,散落的长发遮掩住他的容貌,可她依然一眼认出他。是陆随。陆随也察觉异样,慢慢抬起头。

他俊美如妖的脸上亦染满血污,可眸光犀利,神情桀骜,像一根永远不会弯腰的枪杆。

尽管她的容貌陌生,可对上她泪盈盈的明眸,陆随一怔,眼神像烈阳下的碎冰,迅速软化成水:“青禾?是你吗?”

“是我。”青禾控制不住地哽咽。

陆随眸光倏亮,他撑着地面,像是想站起身,却不知碰着哪里的伤口,整个人像没了骨头,“啪”的狠摔回地上。

“你别动,”他没有发出呻吟声,可从他微蜷的身体,以及瞬间苍白的脸色,青禾断定他伤得极重,甚至已伤及肺腑:“我这就去把钥匙偷来,带你离开皇宫。”

边说,她边把雪莲花轻搁在门口,起身就想去追紫阳真人。

“沈青禾,”陆随控制不住地低咳,语调倏而变冷:“常野被我关押在福州郡守府的地牢,你若是为他而来,现在就可以走了。”

“我为你而来。”青禾道。他既然能为他们将自己置身在危险之中,可见是真的想赎罪,所以她愿意再相信他一次,相信他不会伤害常野。

“为我而来?”陆随低着脑袋不看她,可声音冷得直掉冰渣:“若是为我,那就立刻离开京都,我身入虎穴,是要谋就大事……你别坏我前程!”

青禾愣住了。

谋事?他想谋什么大事?篡位吗?

“滚啊!”见她不动,陆随忽而怒声咆哮:“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青禾从未见过他如此盛怒的模样,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

她眼眶红得厉害,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好心喂驴肝肺的事情做得太多,她再不想把真心交给他践踏。

何况,关于他的付出,她不曾亲眼见到,全部是由沈恪转述告知。所以见他态度这般恶劣,旧恨新仇一起涌上心头,她深觉难堪,只觉在担心他的自己简直蠢得无可救药。

紧紧咬唇,青禾不再看他,快步离开水牢。

她没有回头,所以没看到陆随在她转身之后,满脸痛苦地伸手,无力地抓向她的背影。玄色的广袖,随着他的动作而上滑,露出一截白骨森森的手臂。

不止手臂,他的双腿也因被剜去皮肉,露出骨骼……这便是他刚才拼尽全力都没有站起来的原因,也是他故作凶恶,迫她离开的理由。

他只想做她的英雄,唯一的英雄,故不能让她瞧见自己的狼狈。不然她若是因他遇上危险,他还不如直接去死!

而且,能得她一句“为你而来”,已经足够了啊!

他不敢再奢求更多,亦不敢心生妄想,毕竟她是那般的恩怨分明,他代沈恪入京,便等于有恩于她,她只是……不想亏欠他吧?

低低咳嗽着,陆随痛苦地倒在地上,眼神逐渐涣散。青禾在皇宫里,认认真真地做了几天宫女。

她联系不上沈恪,只知道皇帝的病情一日较一日的严重,无数名贵的药材不要钱的砸下去,依然没换来半点起色。

陆随的血,同样没能令他好转。

知道沈恪无恙,青禾便不再担忧,虽然仍旧挂心陆随,可宫里的守卫愈发森严,几乎到了寸步难行的地步,她便是想给他送些药,也没办法再靠近飞仙楼半步。

只是,视线总是不受控制地往飞仙楼的方向飘,直到眼前突然出现一个不速之客。“夫人,我奉将军命令,特来送您出宫。”身穿侍卫装的男人,恭恭敬敬地拱手施礼。

青禾认得他,他是陆随身边的侍从,也是他最为信任的心腹。

“夫人放心,沈族长那边,将军亦派了人去接应,”见她没做声,侍从以为她是不放心沈恪,于是道:“等您出宫,就能与他汇合。”

“我不走。”青禾摇头。

当时觉得气愤,可后来再回想,她意识到陆随突然发难,是想故意逼走她……为了掩饰他的伤势。

紫阳真人手里的那碗血必然是陆随的,可他们见面时,他没让她发现任何伤口。光这一点,就足够她起疑:“我入宫来,是为救陆随,他没走,我不会离开。”

侍从微微诧然,似乎没想到她真的是来救陆随:“陛下的大限就是这两天,宫里很快就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您留下来也起不到任何作用,还是随我离京吧!”

“那,”青禾想想,退了一步:“你带我再去见他一次?见过他,我就出宫。”

她想确认,他到底伤得如何。

“来不及了,”侍从摇头,眼中似有水光掠过:“您走吧!”

“什么来不及?”

侍从眼中悲意愈盛,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化作一声悲叹:“走吧,不要辜负将军一番好意。”

青禾巍然不动,一副不弄清真相,就绝不挪脚的模样。侍从脸色微沉,像是焦急,又像是愤怒:“您便是见到了他,又能怎样?将军一心赴死,已经没人能救他……他是为救凤凰族而放弃自己,您行行好,完成他的遗愿,快走吧!”

“他,”青禾嗓音发颤,蓦地浑身冰冷:“死了?”

“其实我一直都想问问您,”见她眼中浮现出悔意,侍从噙着冷笑,愤愤不平地问:“将军他真的罪不可恕吗?”

“从前他失去记忆,忘记跟您有关的一切,只知您逼迫他娶您过门,即便如此,他依然护着您……您那时被顾怀敲晕昏迷,又被他抓入顾府,是将军以下犯上,持剑闯入大将军府救您。”

“顾怀以多欺少,将军被打得浑身是血,但始终不肯认输,可您在顾怀手中,他冲顾怀跪下,代您磕了三个响头。然后空手替您挡刀,将您带回府后,又自去军营领了一百军棍,以示惩罚。”

“您可知道?地牢是整个将军府最安全的地方,将军把您关在那儿三年,不过是想保护您!”

“他是伤您很深,可他伤自己更深……那个将您推倒在地,让您往前爬行的婢女是顾西棠的人,将军从未叫她羞辱您,后来也下令将她活生生打死了。”

“您逃离京都时,将军他正独自扛着来自顾怀的压力,甚至为保护您私自出京……还有,他出现在西洲岛,不是要伤害您的亲人,正好相反,他想保护他们。”

“将军确实有错,可人无完人,而且一个巴掌拍不响,难道您就没有过失吗?何况他也不是自愿失忆,不是故意忘记您的啊!”

“我是个奴才,不懂什么大道理,可自幼服侍将军,我只知道在遇见您之前,他是被世家女子争相吹捧,骄傲矜贵又洒脱飘逸的陆二公子!”

在遇见她之后,他与生俱来,携刻在骨子里的骄傲,也一寸寸的碎裂成灰了啊!这一字字、一句句,宛若一座座高山,沉沉压在青禾心上。

“这些事情,”她脸色煞白,轻声喃喃:“我不曾知道。”他为她做过这么多事情,为什么从来都不告诉她?

“您现在知道了,”侍从面无表情:“将军他曾做过错事,但不曾负您,可您依然嫁给了别人。”

青禾无话可说。

侍从觉得,哪怕沈青禾是块冷冰冰的石头,被自家将军用性命捂着,也总该被捂热啊?

“将军他,没办法看着您跟其他人在一起。他不能伤害您,便选择伤害他自己……他故意落在紫阳真人手中,任紫阳真人取血剜肉,只是想借陛下毫无起色的病情来告知世人,凤凰族并无特殊之处,无法入药。”

青禾眸底赤红:“他现在在哪里?”嘴上问着,可侍从刚刚透露出这么多线索,她已猜到陆随的下落。

皇帝大限已至,但又不想死,那么他必然会做最后的努力……陆随现在,肯定在皇帝那里。

青禾转身就往承明殿的方向走。

“您没办法靠近。”侍从神情复杂地提醒她。

承明殿守卫森严,连只蚊子都飞不进去,光靠她自己,别说救陆随,连靠近都困难。

“你帮我。”青禾头也不回,笃定地说道。侍从怔住。

他内心里确实希望她能救回将军,所以难得说了这么多话。可帮助她去承明殿,又有负将军所托……。

“夫人,请在前面右拐,那边路途更近。”他的主人,光风霁月、惊才风逸,怎么能带着绝望,死在最痛苦的时候?

至于失责之罪,等将军好起来,他再请罪便是了!青禾闻言,马上拐弯,紧赶慢赶,终于靠近承明殿。

侍从递给她一身粉紫色宫装,她在偏殿换上,然后端着一碗温度正好的汤药,顺利进入殿内。

只一眼,她就看到陆随。

陆随跪在中庭,身上缠着厚重的锁链,紫阳真人站在他面前,眼神冷漠,如同在看一坨死肉:“沈族长,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当真没有办法救陛下?”

陆随顶着沈恪的脸,眉眼间尽是蔑然:“没有。”

“敬酒不吃吃罚酒!把我的药拿过来!”紫阳真人怒极厉喝,劈手抢过青禾手中的药,捏住陆随的下颚,强行灌入他嘴中。

青禾甚至都没来得及抢回来。陆随被迫仰起脑袋,瞧见站在旁边的她,眼神微直,然后弯起眉眼,露出个浅浅的笑容。

青禾眼眶顿红,刚刚太过紧张,她端着药却没有细闻,只隐约记得有苦艾叶的味道……若早知道这药是给陆随喝的,她怎么都得换掉它!

眼下却来不及了,没一会儿陆随狭长的桃花眼失去光彩,表情也变得茫然,瞧着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傀儡。

青禾霎时明白,刚刚陆随喝的是会致幻的迷药。

他已被惑去心智。

她不知道侍从会怎么帮她,更不知道沈恪现在在哪里,只知道若紫阳真人从陆随嘴中问出真相,那他迄今为止受的苦都白费了,凤凰族也会跟着完蛋!“告诉我,你是谁?”

眼见紫阳真人开始套话,青禾再不敢犹豫,将藏在袖中的毒药冲着他挥洒而出。

紫阳真人极为警惕,余光瞥见她的动作,就已屏住呼吸退后,然后掩鼻大喊:“快来人呐,有刺客!”趁紫阳真人退开,青禾眼明手快,上前扶住陆随,并往他嘴里塞了颗解药。

触碰到他的身体,她才发现异样,他的衣裳里很空,空得像是只剩下一副骨架……她颤栗着撩起他的袖口,看到血肉模糊、白骨森森的胳膊,难以抑制地发出一声呜咽。

这个男人,怎么能对自己这么狠!

陆随像感觉不到痛般,半眯起眼睛看她,似在辨认她是谁,却怎么都想不起她的名字,于是神情里满是困惑。

“二郎别怕,我跟你在一起。”青禾含泪弯起眉眼,亦冲他笑了笑。

若能逃出去,那就跟他一起活,若逃不出去,那就陪他一起死在此地。侍卫很快冲了进来,紫阳真人气急败坏地指住青禾:“杀掉这个女人!男的要留活口!”

青禾挺身挡在陆随面前,眸光环顾四周,不死心地寻找逃生的办法……眼前掠过刀影,某个侍卫忽地拔刀,捅入了离得很近的紫阳真人的心脉。

“快带他走!”侍卫大喊道。

青禾这才认出他是陆随的侍从,眼见面前的侍卫分为两拨,各自拔出武器打成一团,她急忙拉住陆随往外跑。

陆随呆呆愣愣,完全失了神智,但很配合地跟在她旁边。

只可惜上天不曾眷顾他们,在即将踏出宫殿时,第二拨侍卫赶到,拔出佩剑就刺了过来。

青禾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躲,只能下意识地搂住陆随,试图用身体替他挡住伤害……可一阵天旋地转,她的脑袋被人轻摁着往下压,然后耳畔响起刀剑撞击的声音。

陆随虽浑浑噩噩,但身体的本能还在,紧要关头,他把青禾牢牢护在怀中,然后空手夺过一柄细剑,剑招如舞,将身前的杀招逼退。

血,像雨点一样落在地上。

怕影响他发挥,青禾完全不敢动,视线范围只有他精瘦的胸膛。

嗅着他身上隐约的檀香,以及浓郁的血腥味,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来……她分不清,溅洒在身上的温热血滴,有哪些是属于他的?

时间变得无比漫长,等到终于脱困,青禾已一身狼狈,而始终抱着她的陆随也精疲力竭,在摆脱追兵的下一瞬,就软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二郎!陆随!”青禾焦急地唤他名字,但他毫无反应。

眼下他们依然身处皇宫,必须得尽快离开……她咬咬牙,正想蹲下身把他背在背上,侍从及时赶到,代替她把陆随背起来。

“夫人这边走,刚刚得到消息,沈族长已经在宫外等着我们。”

青禾微微放心,抬手胡乱抹了把脸上的脏污,快步跟着他出了皇宫。

路上,侍从告诉她皇帝已于刚才驾崩,而号称能炼制长生不老药的紫阳真人也死在他剑下,接下来京都中将会掀起一场夺嫡之争。

因为皇帝坚信自己不会死,所以他既没有立储君,也没有写传位诏书,诸位有望问鼎皇位的皇子们必定会斗个你死我活,没时间再追捕他们。

等到尘埃落定时,他们已远远逃出京都,藏匿于人海,且此前陆随已经亲手销毁记载凤凰族的一切文献,他们不会再有危险。

灾难过去了。顺利跟沈恪汇合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下来。

一行人坐上马车,火速离开京都。奔波整整一夜,确定没有追兵,他们寻了个僻静无人的山头歇息。

青禾一直在留意陆随的伤势,并不断用银针刺入他的穴道,借此来疏导他身体里的迷药,可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他伤得太重,已经没了大半条命,且又在离开皇宫时,被重物击中后脑,导致脑内淤血,到现在只勉强还吊着口气。

“哥,”青禾抬眼看向沈恪:“我们得救他。”

沈恪替陆随诊过脉,眉头紧紧皱起:“你想怎么救?”

“凤凰血。”

凤凰血是可以入药的,与人参等药煎服后既能疏通经脉,又能扶阳固脱,可以暂时稳定陆随的伤势……只是,这样做的话凤凰血就会消失,再也取不出来。

“世上已无凤凰族,我们不再需要凤凰血的庇佑。他是保全族人的功臣,我们理当用尽手段救他。”沈恪无甚表情地说道。

“哥,谢谢你。”见沈恪不反对,青禾便把自己的打算告知侍从,她原意是让他带他们去最近的城市配药,侍从却让她写个药方,他快马加鞭地去买回来。

这样确实更节省时间,青禾没有反对,找出宣纸跟笔墨,迅速写好方子递过去,侍从将药方收入怀中,骑马而去。

他再回来时,已是半个时辰之后,青禾展开他递过来的药包,细细查验一番,确定没有问题,便将它们都放入药罐,加水煎制。

“夫人,我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侍从弯腰冲她拱手作揖:“你会照顾好将军,对吗?”

“你不跟我们一起走?”

侍从摇头:“人多目标大,很容易引他人注意,何况总得有人留在京城里,留心朝野动向。”

那会很危险吧?青禾迟疑,可她跟他不熟悉,一时并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

“您不用为我担心,”侍从看懂她的意思,浅浅一笑:“将军虽离开了,但只要陆家没倒,我便不是孤身一人。我只求您,看在将军差点为您牺牲的份上,善待于他。”

“你放心,我一定会治好他。”青禾郑重保证。

侍从安下心来,自怀中取出一块用锦帕包裹住的碧绿玉佩递给她:“这是将军之前让我转交给您的东西,您拿着这块玉佩去福州的郡守府,便能畅通无阻地救出常野。”

青禾眼神微闪。

这是当初在福州城,陆随为报答救命之恩而赠予她的贴身配饰,在她绝望服毒后,沈恪替她还给了他……没想到,在兜兜转转一圈后,它还是回到她手中。

“请代我向将军问好,愿您与将军身体康健,岁岁无忧。”侍从说完,又前去向沈恪此行,然后打马而去。

“我来熬药,你去陪着陆随罢!”见她走神,沈恪走过来,不由分说地拿走她手中蒲扇。

青禾回到马车里,看着陆随毫无血气的面容,心里蓦然浮现出几分不自在。

侍从像托孤似的把陆随交给她,定然是盼着她能原谅他,跟他做一对无拘无束、逍遥自在的佳偶。可纵然她心里的恨意减淡,亦觉得心疼他,但并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与他相处……何况她已经嫁给常野,不是吗?喂陆随喝了药,兄妹俩架着马车继续南下。

怕加重陆随的伤势,他们走的很慢,直到寒意降临世间,才终于抵达目的地。

没有耽搁,沈恪当即拿着玉佩前去郡守府,而青禾在客栈守着陆随。

即便身上的伤口在慢慢愈合,骨骼上也已长出新的血肉,可他始终沉睡不醒,像一具无知无觉的木头人。

青禾探手,摸摸他脑后依然没有消失的硬块,长叹口气。

她那时被他牢牢护在怀中,完全不知道这个伤是因何而来,故不敢胡乱揉搓按捏,只能用些活血化瘀的药来进行治疗,可惜效果甚微。也不知道他何时能醒来?若是醒来,这个硬块会对他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她无法预料,心始终提着,唯恐一个错眼,他的呼吸就停了。

她长吁短叹,直到沈恪带着常野回来。

意外的是,常野竟变胖了,脸圆圆的,不过眼底依然带着傻气。瞧见青禾,他咧嘴露出个憨厚的笑容:“小姐,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阿野。”

见她眼露惊讶,常野羞赧地解释:“郡守府的伙食太好,我被困在房间里,什么都不能做,久而久之,身材就变成这样了。”

“对不起。”青禾道歉。

若不是因为她,陆随也不会掳走他关押,哪怕吃的不差,可被困在方寸之地,日日看着同样的风景,哪里会好受呢?

“不是你的错。所有的事情,族长刚刚都已经告诉我,”常野转眼看向静静躺在床上的陆随,眉眼倏而黯然:“所以,我也不会怨他。”

青禾抿唇。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怎么跟他提那桩莫名其妙的婚事,只能沉默。“小姐,他的手,”常野猛地瞪大眼睛:“好像动了。”

青禾一惊,边急急转身,边焦灼地问:“他哪只手动了?”

“左手。”

青禾立刻抓过陆随的左手,又撑开他的眼皮仔细观察,果见他的瞳仁轻微的转了转,她顿时大喜:“二郎,你终于醒了!”“你是谁?这是在哪儿?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陆随苏醒之后,花了大半柱香的时间才能发出声音,他眯起狭长好看的桃花眼,眼带警惕,悄悄打量周围的环境,然后惶然地缩起身体往墙壁的方向躲。

青禾微怔。

为避人耳目,她跟沈恪依然易了容,现在都顶着一张再平凡不过的脸……可之前在皇宫,他仅凭一个眼神就认出她,这会儿怎么不认识了?

心中掠过不好的猜想,她试探着问道:“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记得,”陆随怯怯点头:“我叫常野,出生于凤凰族,前不久刚跟小姐成婚……。”

说到这儿,他的眼神变得茫然,神情委屈又不安,像是马上就要哭出来:“凤凰族是什么?小姐……小姐在哪?”

青禾跟站在旁边默不作声的沈恪对视一眼,各自握住他一只手诊脉,然后退到一边:“他的记忆错乱了。”

“哥,你以前可曾遇到过相似的症状?或者古籍里有相应的记载吗?”

沈恪摇头:“我只能推断这事跟他脑后的血块脱不了关系……我再去翻翻记载,你先安抚住他的情绪,免得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再度崩裂。”

“好。”要稳住陆随的情绪,其实很简单。

青禾刚用特制药水洗掉脸上的药膏,露出原本冶丽的容貌,陆随就眼睛亮亮地喊她:“小姐,你是小姐!”

想来在他的脑海中,还是残存部分记忆,不过很乱,乱到哪怕他记得她的相貌,却误认为自己是常野。“小姐,”常野看着陆随像只大狗般飞扑到青禾身上蹭了又蹭,眼神中的光芒明明灭灭:“我倒觉得,他的记忆错失,跟他的心有关。”

青禾洗耳恭听。

“因为他觉得你嫁给了我,所以他不想再做自己,他只想做你的丈夫,”常野略有些艰难地说着:“这是心病,心病须用心药……也就是你来医治。”青禾懂了,垂眸看向只拥着自己就一脸满足的陆随,缓缓说道:“我懂你意思了。”

顿了顿,她还是起了话头:“阿野,对不起,我知道我现在不该再跟他牵牵扯扯,也知道这样会伤害到你,但我现在不能丢下他不管……。”

“小姐,”常野打断她的话:“您看过婚书吗?”

青禾一怔:“没有。”常野的笑容里泛起苦涩:“您看看。”

青禾不解,但还是安抚住陆随,让他松开手,然后转身把大红色的婚书找出来,翻开查看……落在某一行字时,她的目光倏然顿住。

出乎她的意料,男方的名字以及生辰八字都不是常野,而是陆随。

这是她跟陆随的婚书。等于说,不管是跟她拜堂的人,还是她嫁的人,都是陆随。

没有其他人。

“所以,小姐没有对不起我,若真的要怪,也只能怪我技不如人,错过了机会,我们……无缘无分。”

听他有些自怨自艾的意思,青禾不由着急:“不是你的错,错在我不够果断坚决,没有处理好过往,错在陆随太过专横霸道,禁锢你的自由……。”

“小姐,不是这样,是我自视太高,妄图用恩情来插足你们,是我不该奢求。你知道吗?你看陆将军的眼神,跟看我的眼神完全不同,其实你对他的心,从未变过。”

“你还爱着他。”

最后五个字,像一记警钟,狠狠敲在青禾心上,将萦绕在她身体里的迷雾敲散,只留下无处可逃的真心。

她蠕动嘴唇,却找不到任何话语来反驳他。

“小姐,不要露出这么难过的表情,”常野眸光如水,语调更是温柔,恰到好处地遮掩住他心里的哀恸:“于我而言,能得你一句‘愿意’,此生已经足够。”“你……。”青禾已猜到他接下来要说些什么,但她没办法阻止他的决定,更说不出任何挽留的话。

她没有资格。

“我的医术有限,不能给陆将军诊治,跟在你们身边也起不到任何作用,所以我想离开福州城,去游历大好河山,见证世间美景,行吗?”

青禾眼眶发酸,却强扯出一抹笑容:“当然可以。”

常野忍了又忍,终是上前一步,将她抱入怀中:“你往后,定要幸福如意,岁岁无忧,也要跟陆将军鸾凤和鸣,恩爱百年……如此,我才甘心。”“放开小姐!”没等青禾回答,陆随像恶犬咬人般飞扑过来,手脚并用、凶神恶煞地把常野推到一边。

常野顺从退开。

看着陆随占有欲极强地揽住青禾,并生气地冲他龇牙咧嘴,他眼神微凝,忍不住说道:“陆将军,请照顾好小姐,不要再委屈她。”陆随冷哼着瞥开脸,一副拒绝跟他说话的幼稚模样。

“阿野,你别担心,我不需要他的照顾。倒是你,出行在外一定照顾好自己,有时间可以写信寄给我,”青禾怒瞪陆随一眼,又忍住心酸,细细叮嘱:“还有,我与哥哥所在的地方,永远都是凤凰族的家,欢迎你们随时回来。”

“好,”将种种不舍压在身体最深处,常野咧嘴而笑:“我走了。”

青禾想送送他,但陆随紧紧抱住她纤细的腰肢,见她不悦地皱眉,以为自己弄疼了她,又急忙改为拉她的衣袖。

这一耽搁,常野便已走出客栈,消失在茫茫人海。

青禾心里难受,又不能对现在的陆随生气,便甩开他的手,坐到桌边慢慢收拾刚刚寻找婚书时被翻乱的东西。

福州城不是久留之处,他们得另寻地方落脚才行。既然沈恪认定她不适合居住于北方,那么就找座山清水秀的南方小城,莺啼燕语为声,诗情画意作伴。

“小姐,你看看我。”

正思索着,身畔传来委屈的呼喊声,青禾扭头闻到一阵浅淡花香,陆随将一枝不知从何处取来的腊梅别在她的发鬓间。

青禾微怔,忽而记起数年前的西洲岛上,她也曾做过同样的事情。那时候他很严肃地对她说,他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脑袋上不能插花,可到底也没有把花给取下来。

“小姐不生气,小姐最漂亮了。”见她还是不说话,陆随变戏法似的又拿出一支梅花,别在她发髻的另一边。

跟个心智不全的小孩子置气有什么意思呢?青禾暗叹,抬手去摸发髻,稍微犹豫,也没有把花枝取下:“你这是糟蹋了哪里的梅花树?”

陆随眨眨眼,似乎没明白她的意思,但见她唇红齿白,人比花娇的模样,心里莫名痒痒,便顺着心意俯身靠近,火速在她唇上重重啄了一下。然后不等她反应,就快步跑开。

“啧,”不知何时回来的沈恪倚着门框,没好气地道:“看来以后我得离你俩远些,没羞没臊的污眼睛!”

“哥!”青禾脸颊爆红。

“决定好了?”沈恪突然没头没尾地问道。

青禾知道他在问她选择陆随将来会不会后悔,也知道他接受了陆随,但她心里还没有完全释怀:“哥,你说爹娘在天上过得好吗?他们会生气吗?”

“人死魂消,哪里还存在好与不好?”沈恪偏眸,透过走廊窗户看向又在采摘客栈后院里那株腊梅树的陆随:“若他们真的还在天上看着你,倒是不会生气,只会怨他们自己!”

怨自己在生女儿的时候,没有送给她一双睿智的眼睛,以至于看不穿这么简单的把戏!

陆随这厮,明明在睁眼的时候就已清醒,眼下不过是在装弱小拌可怜来靠近她,可她竟然真的觉得他记忆错乱?

世上哪里会存在这样不可思议的病症!

“哥哥,漂亮花花。”陆随捧着一大束娇艳的花枝跑回来,抠抠搜搜拿出一枝地递给沈恪。

沈恪一言难尽地看着他满脸天真无邪,又虚又假的模样,嫌恶地摆摆手……傻气肯定会传染,得赶紧远离他们。

“小姐,什么都给你,”陆随扭头就把精心挑选出来的梅花全部塞给青禾:“你不生气,好吗?”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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