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一梅我想给你一切可我一无所有|话剧恋爱的犀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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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待很久的《八角亭迷雾》播出了，豆瓣5.7分，时隔十八年最好的明明和马路的重聚，就这么被浪费了。刚好最近我看了《恋爱的犀牛》，今天就来和大家一起回忆一下，十八年前，郝蕾与段奕宏最为经典的一次合作。

故事诞生在21世纪初始，那时，他们如此年轻，报纸上刊登的是3G时代即将来临，飞机在简陋的机场起飞与降落。秋天的华北路灯昏黄，舞台幽暗，画质粗糙，人影扑朔迷离。郝蕾用口红在段龙的胸口写诗，一笔画都像刀刺中麻木的心脏。

犀牛的视力很差，他们还是自然界中最倔强的动物，在这个故事里，马路和明明如同他饲养的犀牛一样盲目倔强到无可救药。主角马路是动物园的犀牛饲养员，深爱着办公室文员明明，马路为了明明，他什么都愿意付出。学电脑、学开车、上恋爱培训班、甚至成为一个诗人。

可明明却爱着另外一个人—— 陈飞，但陈飞是花花公子，明明只是他众多的一个女友的一员，这样明明和马路一样痛苦。她在最绝望的时候，把马路当作陈飞的替身，和他有了关系，这种幻想，让马路在无望的爱里更加泥足深陷。

意外之下，马路中了500万的大奖，他愿意将这一切给明明，也愿意为明明放弃500万.但明明不仅不接受，甚至不愿意给马路爱他的权利，坚持要出国找陈飞。最终，偏执狂马路绑架了明明，亲手杀死作为他化身的黑犀牛图拉，并将图拉的心脏献给了明明。

在一片血红之下，故事也落下帷幕，这就是30年前的爱情圣经，现在看好似已经过时，带着陈旧的天真浪漫和单薄幻想，一场来自千禧年的余晖与回光返照。一种不计后果，歇斯底里却毫无燃油的爱，只有爱。

在《恋爱的犀牛》中，马路与希腊神话中的西西弗斯如出一辙，无数次将一块巨石推到山顶。但每次到山顶后石块又落下去了，又得重头再来，反反复复做一件徒劳功的事。学英语、学电脑、学作诗、上恋爱培训课，尽管被明明拒绝无数次了，他依然以宗教般的意志，持之以恒地爱着明明。这种对全然无望情感的全力执着，让人自惭形秽，就如他的朋友所说，【好似全世界只有马路回爱，其他人全是雌雄同体的爱无能!】

第24场,马路绑架了明明后，把黑犀牛图拉带到她身边，歇斯底里地问道：“如果我是天文学家，有一颗星星会叫做明明；如果我是法官，你的好恶，就是我最高的法则；如果我是诗人，所有的声音都只为你歌唱；如果我是神父，没有比你更好的天堂；如果我是哨兵，你的每一个字都会成为我的口令；如果我是西楚霸王，我会带着临阵脱逃，任由人们耻笑；如果我是杀人如麻的强盗，他们会乞求你来让我俯首帖耳。可我什么也不是，一个普通人，一个像我这样的普通人，我能为你做什么呢？明明，我能为你做什么呢？ ”

一声声无望的恳求，渐渐将马路淹没，段奕宏慢慢蜷缩在舞台上，变成一粒沙子。天大地大，俗尘渺渺，他依旧只是明明心中的普通人。他所有的努力与证明，都在感动一个永远不会被他感动的明明，想感动一个不爱你的人，就算是用尽灵魂和生命去证明爱的忠诚，也是无用。

马路杀掉作为他化身的黑犀牛图拉，将心脏献给明明，一种宗教殉道式的殉道献祭。可惜，明明早就将全部的自己献祭给了陈飞。马路无望地爱着明明，明明同样也无望地爱着陈飞，他们共享同一种痛觉，如同蛇衔尾一样的宿命循环。当然，马路也不是没有怀疑过，当犀牛图拉不愿意进入新的笼子，段奕宏在舞台上声嘶力竭的咆哮，穿透整个演播厅。

“你应该像其他犀牛一样顺从你的命运，你就不会整天这么郁郁寡欢，顺从命运竟是这么难吗？我看大多数的人自然而然都这么做了，只要人家干什么，你就跟着干，这不很简单吗？”

可他依然不愿意放手，这种不顾一切的盲目倔强，让我们惊讶到眩晕，甚至产生失重感。直到马路被明明拒绝时，他喃喃自语道！

“什么东西能让我确定我还是我？什么东西能让我确定我还活着？”

原来渴望明明，已经变成他生命中唯一有意义，是那个没有父母，没有朋友，没有家，没有事业，没有人需要的马路，确认他是谁的唯一方式，是他活着的唯一证明，是他与世界的最后一个牵连。我想如果马路拿出他的身份证，上面就会写着：我爱敏敏。编剧廖一梅揭示到：“这是人寻找和确定自我的旅程。，而爱情只是其中一个个标识而已。所以，谈论马路和明明为何陷入爱情，其实并不重要，如他所说，这是一种较量。不是马路与明明，而是她和他与一切的较量。”

“如果我低头耷脑的顺从，我将永远对生活妥协下去，做你们眼中的正常人。从生活中攫取一点简单易得的东西，在阴影下苟且作乐。我宁愿什么都不要，我知道这些钱对我来说很多，对别人很少，但是有一点他们不能，跟我相比，我可以为了明明放弃过我所有一切。”

生命中除明明之外的一切，对马路的毫无意义，他宁愿什么也不要，当然，明明同样如此。马路的爱，500万，犀牛的心脏，同样都毫无意义，他们如同犀牛一样盲目倔强，都是那种看中一个机会就会毫不犹豫跳下悬崖的人。

故事的结局，马路得不到明明，明明也得不到陈飞，但他们依然说着不羁的台词。

“曾经我也有很多次想要放弃了，但是它在我身体的某个地方留下了疼痛的感觉，一想到它会永远在那儿隐隐作痛，一想到以后我看待一切的目光，都会因为哪一点疼痛而变得了无生气，我就怕了。爱她，是我做过最好的事情。”

我们从诞生起，就被管辖在各种文明化的局限之中，我们的名字、性别、年龄、出生的地点、家庭环境、教育等等，都在赋予我们一种身份指认的同时，也在为我们设置一道道障碍。把我们的生命幽禁在一个没有出口，没有退路的房间。

某一瞬间，我们都渴望成为马路，可事实是，甚至连明明都从未出现在生命里。只有在舞台上，看到这样诗意且富有蓬勃生命力的故事时，一种惊愕和冲动从灵魂中涌出，将我们钉在演播厅的椅子上，无力与自惭形秽狠狠地击中了我们。段奕宏用他阴冷、抑郁，近乎狂躁的绝望，对我们嘶吼。

“忘掉仇恨、忘掉屈辱、忘掉爱情、像犀牛忘掉草原，像水鸟忘掉湖泊，像地狱的人忘掉天堂，像截肢的人忘掉曾经快步如飞，忘掉是一般人能做的唯一的事儿，但是我决定不忘了她。”

美得残忍到近乎慈悲的郝蕾，歇斯底里地对我们唱“ 不要害怕，因为上天会厚待那些勇敢的多情的人，因为你的愿望还不够强大，因为我们都会在雨季来临焕发生机。” 爱是无望的东西，但爱就是爱，马路和明明说的，我愿意相信，希望，我们都能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