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娶的夫人也很甜20章阅读「强娶的夫人也很甜20章」

来源:八戒影院人气:601更新:2022-09-04 15:51:48

春日午时刚过,京都城东竹林深处,环境安谧幽静。微风刮过,带着竹叶飘飘然,从空中回旋着落下。

  林下的摇椅上,斜躺着两名青衣少年。其中一人神色焦灼,不时地左右转头看着周围。另外一人则翘着二郎腿,自在闲适地吹着落到脸上的竹叶玩。

  着急的那少年环顾左右,依旧未见她们要等的人,遂急道,“小姐,玉公子会不会不来了呀?要不咱们进城打听一下吧?”

  声音娇嫩憨厚,此时再细瞧,这两人哪是少年,分明是两个扮着男装的女子而已!

  被唤作‘小姐’那人吐出嘴里嚼着的叶子,一个挺身从椅子上蹦了下来,一本正经地道,“我觉得你说得对,走!”

  只是她起身的动作有些猛,导致双脚落地的时候,震的她脚底发麻。

  她不动声色地扭过头,龇牙咧嘴地转了一下脚腕缓解不适,再回头时,面色平静镇定,潇洒的依旧像个风流倜傥的小少年。

  两人轻车熟路地穿过竹林,向城门的方向走去。

  此时天气正好,离天黑还有很长的时间。按着平时来说,街道上应是热闹的好时候。可据她们一路观察,道路两边却没有多少商家开门营业,就连那些走街串巷的商贩也是行色匆匆而过。

  两人相视一眼,只觉奇怪。

  前方街角看到熟人,她们连忙快步上去拦下,“赵大爷!”

  赵大爷看到她们,忙道,“哎呀甜甜,芬儿,你们俩姑娘家怎么还在这,赶快回家吧。”

  见他如此,甜甜心中好奇心更盛,“到底怎么了啊,大家今天都不开门了吗?”

  赵大爷叹口气,看左右四下无人,才小声道,“还开什么呀,‘小鬼儿’来了!他今天心情不好,砸了好几个摊子呢。”

  闻言甜甜心中一沉。

  被叫做‘小鬼儿’的人她认识,正是京都忠勇候府的小侯爷。

  忠勇候是武将世家,是跟随皇|太|祖打天下的大人物,位高权重,地位显赫,无人敢惹。传到现在,已是世袭的第三代忠勇候了。可惜目前在位的这位忠勇候爷自少年上过一次战场,回来之后不知为何就弃武从文,开始捡起了书本。

  半路改道,再加上他神思粗略,对文学几乎一窍不通,哪怕请了不少朝中大儒来教,这么多年下来也一直不得要领。偏侯爷一直不服输,经常在外咬文嚼字炫耀文采,凭白的在朝堂和民间惹了不少的笑话。

  后来传说他之所以放弃武学,就是因为在战场上被敌军的威赫吓软了腿,再也拿不起刀剑了。百姓们看不起他,就暗中给他取了个‘胆小鬼’的称号。

  侯爷的儿子小侯爷年轻气盛,一心想为父亲正名,便瞒着侯爷悄悄随军前往边境。没过多久就被人抬了回来,据说是被吓傻了,整整一个月之后,小侯爷才醒过来。

  这表现的还不如侯爷呢,到他这别说‘胆小鬼’了,这吓的完全是没‘胆’了。‘胆小鬼’这个名号他当不起,于是便去了‘胆’,成了‘小鬼儿’。

  和笑呵呵的老侯爷不同,小侯爷最忌讳别人这么叫他,一旦听到,非要把周围砸个稀烂才能泄气。有朝臣看不惯,接二连三的奏折递到宫里,圣上念着忠勇候府多年的功劳,一直容忍到现在。

  所有人都说忠勇候府这算是完了,一代不如一代,等小侯爷再嚣张两年惹了圣怒,那这侯府还能不能存活,可就不好说了。

  不过这小侯爷混归混,但也知道底线,这些年也是大错不敢犯,小错永不断。甜甜问道,“到底是谁惹小侯爷生气了,让他发这么大的火?”

  赵大爷道,“听说是和李公子争春风阁的头牌青莲姑娘,小侯爷输了。他不敢在春风阁闹事,就出来拿咱们撒气呗。”

  春风阁是京都首屈一指的烟花之地,占地范围广,布局规模大,来往的客人非富即贵,据说这背后的老板,是京都官场的‘大人物’。想来小侯爷也是顾忌这一点,才不敢在里面撒泼的。

  甜甜闻言笑道,“哟,这倒是奇了。小侯爷一向最是厌女的,这怎么还迷上姑娘了。不过这李公子...大爷,你知道是哪家的李公子吗?”

  敢这么和小侯爷杠上,甜甜倒是有些兴趣想去瞧瞧。

  赵大爷失望地说,“还能是谁,京都巡抚李大人家的公子,李昭玉呗。前一阵子他状元游街,老朽还看到了呢,只是没想到这状元郎,竟也为了一个青楼女子,这般不顾脸面,啧啧。”

  甜甜的脸色瞬间僵硬了一下。

  身后芬儿却是沉不住气,拉了一下甜甜的袖子,怒气冲冲地叫了声,“小姐!”

  赵大爷不知道,可这芬儿却是知道内情的,这李昭玉不是外人,正是甜甜早就定亲的未婚夫!

  之前李昭玉考了状元之后还去过范府,甜甜因着身份不便前去,芬儿还曾跟着府里的丫环偷偷去看过他,那时他神采飞扬,意气风发的模样还犹在眼前。

  现在看来,这李昭玉分明是个小人得志,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告别赵大爷之后,甜甜带着芬儿直接去了春风阁。芬儿撸起袖子跟在她身后,“小姐,等会咱们一定要好好揍他一顿,让他长长记性,不然再有下次,小姐可就吃亏了!”

  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甜甜好笑地伸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急什么,我和这李昭玉也没有接触过,会有误会也说不定,先问清楚再说。”

  说完看到了春风阁,她撩袍走了进去。

  她自小就跟着家里二哥出来鬼混,后来又机缘巧合拜了玉公子为师练武,多年‘努力’之下也练就了她一身挺拔英俊的身姿,刻意装扮之下,说是一个英姿少年,也勉强能应付。

  春风阁说是青楼,但它里面却分为春阁和风阁两部分。其中春阁暂且不提,这风阁中的女子,却是艺妓,只讲卖艺不卖身。所以春阁只晚上营业,风阁却是午间也开门的。

  此时的风阁,正是热闹。大厅中正中间的台子上,有人弹琴有人跳舞,金石丝竹之声绕梁不散,加上空中隐隐醉人的酒香,显得此处倒是一个风流消遣的好地方。

  甜甜不费力气就找到了坐在角落处的李昭玉。

  他脊背挺的笔直,满头乌发被整齐地束在脑后,露出一张精致的脸庞,气质清雅淡漠,却也能看出他固执的性格。此时他身边无人,手中端着一个银制的酒杯,正深情地看着台上舞蹈之人。

  那眼神黏糊的,都能拉出丝来。

  甜甜在他身边坐下,“兄台不介意搭个桌吧?”

  李昭玉不在意地看她一眼,点点头,眼神又落在了舞台上的人身上。

  甜甜自顾自地倒了一杯酒,仰头喝下。

  那是杯烈酒,入口平淡无味,犹如白水,但到了喉间却是辛辣刺鼻,她低头暗自吸气缓和不适之感,却见李昭玉漫不经心地倒了杯水推过来。

  甜甜喝了之后,觉得胃中好受了一些。这时她才品出那酒的醇厚绵甜,隐约中竟还带着一丝花果的清香。

  李昭玉道,“此酒名为‘情浓’,讲的就是它在人的口,喉和胃间三种截然不同的味道。入口平淡,入喉激烈,入胃则是回味无穷,让人流连不舍。”

  甜甜笑笑,赞道,“李兄涉猎可真是广泛,在下佩服。”

  李昭玉有些惊讶,“你认识我?”

  “那可不是,新科状元李昭玉,你可是如今的京都名人。”

  李昭玉失笑,不在意地道,“虚名而已。”

  见他又把目光放到舞台之上,甜甜挑眉,“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李兄今日冲冠为红颜,外面可都已经传开了呢。”

  李昭玉闻言,搭在桌上的右手食指轻敲着桌面,神色没有丝毫的异样,“不过一桩风流轶事,不足为提。”

  “可是事情闹的这么大,你就不怕范家不喜?那范小姐可是出了名的端庄娴雅,要是被她知道了,怕是不妥吧。”

  见她知道范家和李家的姻亲,李昭玉倒是认真地看了她一眼,而后不屑一笑,“妇人之见。自古男子后院妻妾成群不拘小节,我就是把青莲姑娘带回府去,她又能说些什么。再说她要是真不喜,去我李府退亲就是,我又不会逼着她。”

  甜甜摩挲着酒杯的手指一紧,继续道,“既如此,李兄何不取消了这门亲事,娶个喜欢的姑娘回去,也好红袖添香,春风得意?”

  李昭玉喝了一杯‘情浓’,回味地笑了笑,也不知是醉了还是如何,他的眼中映着厅中耀眼的亮光,水盈盈的,他低沉地说,“我这刚得了状元,要是退亲的话,这‘不义’的名声不就落到了我头上了吗,未来说不定还会影响了我的前程,多划不来。”

  可真无耻!后面的芬儿气的扣着柱子上的木屑,恶狠狠地瞪着他。

  甜甜的眼神闪了一下,和他一样望着舞台上的人。

  一曲毕了,台上的人开始收拾器具。那青莲姑娘提着跳舞用的红纱,轻飘飘地看了他们一眼,媚眼含羞,低头走向了后台。

  “我觉得李兄还是去退亲的好。”她抬手托着下巴,真诚地建议道。

  被她这么一直强调,李昭玉有些生气,“阁下为何要多管闲事,趟这趟浑水呢?”

  甜甜平静地看着他,抿嘴无辜地眨着眼睛,“因为我就是范静娴呀。”

  范静娴,范家三小姐,李昭玉名义上的未婚妻。

2. 第二章 “小侯爷来啦!”

  想到李昭玉当时的窘态,甜甜一路上都忍不住笑。

  芬儿揣着手跟在她身后,担心地问道,“小姐,那李公子真的会去咱们府退亲吗?”

  甜甜冷哼一声,“现在他爹最多算个从三品的官,我爹可是从二品呢。他要是不退,我让我爹在朝堂中压死他爹!再说还有我大姑姑呢,大姑姑最疼我了,只要她在圣上耳边说些话,李昭玉个新科状元算个屁。”

  范家这一辈中,她两个姑姑一个进了宫,如今位居德妃之位,只有一子五皇子。小姑姑嫁到了京都城西的商人聂家,也育有一子。范大人夫妇生有两子,接近而立之年才有了她这么一个女儿,作为整个家族唯一的一个女孩子,范家所有人对她自然是皆尽宠爱。

  这一点从其小名‘甜甜’中,也能窥得一二。

  芬儿还有些不甘心,“这要是传出去,说退亲是您的原因可怎么办呀,老爷和夫人又该发愁了。”

  甜甜毫不在乎,“回头我让二哥把今天的事情再夸大其词地传出去,好好的热闹一下,看谁还说是因为我。等回府我在爹娘面前好好的诉诉苦抹抹泪,估计未来半年内他们都不会再说给我定亲的话了,嘿嘿,一举两得。”

  她二哥自小混在京都,江湖朋友那是一抓一大把,就不信连个流言都传不出去。

  看她还喜滋滋的,芬儿问道,“小姐你都不伤心啊?”

  “我伤什么心,我又不喜欢他,随他爱要什么青莲红莲的,”甜甜无谓地说道,看前方竹林深处出现一片青色的身影,她惊喜地跑过去,“师父~我来啦!”

  听到她的声音,那个青色的身影缓缓转身。他脸上带着一个银制的面具,整张脸只露出眼睛。身上穿着青色的长袍,上面用同色的丝线绣着成片的竹枝暗纹,全身上下除了腰间的一块玉佩之外,别无其它装饰。

  哪怕如此简单,但他通身漠然冷淡的气度,依旧震慑住芬儿,让她低眉顺目地站在了远处。

  甜甜跑得快,临近的时候玉公子伸手接住了她。看她脸上笑意盈盈,他问道,“遇到了喜事?”

  声音低沉暗哑,语调冷漠,像是一块冻了经年不化的大冰块。

  要不是和他认识了一年多,知道他从来都是如此,甜甜也要害怕了。她点点头,仰头骄傲自得地说,“我今天可是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呢。”

  知道她是在求夸奖,玉公子却并不配合她,而是提起了旁边木桌上的剑,“多日未见,测测你的功力如何。”

  甜甜接过他扔过来的剑,委屈地说,“刚见面你就要考我,师父你一点都不可爱!”

  话未说完,他的剑就刺了过来。在练功这件事上,玉公子对她从来都是严格要求,甜甜这时也不敢放松,专心致志地迎了过去。

  玉公子是两年多之前开始出现在京都的。他为人冷漠,话语不多,武功高强,大部分时候都是惩治那些欺负老弱病残的恶人宵小。如果说以小侯爷为首的那些来自达官贵人家的‘小鬼儿们’,让京都人们身处黑暗之中,那玉公子就是他们的灯塔,带给他们黎明的曙光。

  可惜他背景神秘,对自己的身份只字不提,大家看他身上一直挂着一枚玉佩,便叫他玉公子。

  甜甜缠了他大半年,磨的他没办法,才收她为徒,开始传授她武艺。

  即便是他们相识许久,甜甜也不知道他真正的名字身份,就连那面具,他也从未摘下来过。玉公子不想暴露身份,自然也没有要求过甜甜。所以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她的来历和背景。

  师徒能做到他们这份上,甜甜觉得也是天下仅有了。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甜甜就累的气喘吁吁,“不行了不行了,师父我坚持不下去了,歇会吧!”

  玉公子在空中甩了一个剑花,潇洒地收剑入鞘。“你体力不行,还需再练。今日这些招式都记住了吗?”

  甜甜点头,气息仍旧有些不稳,“记...记住了。”

  玉公子颔首,不欲再言,转身要走。

  甜甜连忙喊住他,“师父我饿了!”

  玉公子看她一眼,用剑指着院内篱笆下栓着腿的兔子,“宰了吧。”

  正蹲着拿菜叶子逗兔子的芬儿莫名的打了个寒颤,她向后退了两步,避开了他手中剑指着的方向。

  “好啊,”甜甜也利落地收了剑,早在刚到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它,这周围也不像是会有野物生存的地方,估摸着是玉公子从哪里拿来的。她笑嘻嘻地道,“还没有吃过师父烤的兔子呢,师父今天心情好,就让徒儿开开眼界吧。”

  玉公子斜她一眼,想问她哪只眼睛看到自己心情好了。

  不过不用他说,甜甜也看懂了他眼神中表达的意思。她举起两根手指放到眼边,自得地说,“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对她的撒娇耍赖,玉公子颇觉无奈,但还是走到篱笆边,开始抓兔宰兔。他的动作流畅,没有丝毫的迟疑和停顿,像是对这等生杀之事早已司空见惯。

  甜甜找了柴火,开始架起火堆。两人配合默契,不消片刻功夫,那兔子便被架到了火堆之上。她坐在玉公子旁边,看他沉默地翻转着木架,想到春风阁强迫李昭玉退亲的事情,忽然感叹道,“师父啊,你要是再年轻个十几岁,说不定我就嫁给你了。”

  玉公子的动作顿了一下,默默地压低声音,“你觉得我很老吗?”

  甜甜一本正经地说,“是啊,师父你这么厉害,今年三十得有了吧。可惜我才十七,要嫁给你的话我爹娘肯定不同意的,你要是再年轻十岁,不,五岁就行了,我努努力,咱俩的事还有可能。”

  看她越说越觉得可惜,玉公子伸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说起来我都能当你爹了,莫瞎想。”

  他下手没个轻重,甜甜委屈地揉揉额头,正要撒娇讨个便宜,却听他忽然说,“对啊,我都能当你爹了,好徒儿,叫个‘爹爹’让师父听听。”

  甜甜:“.....”这人是谁?她师父玉公子可是绝对不会开这种玩笑!

  她眼睛余光看到放在身边的剑,正欲提起,又听他道,“别想了,你的剑绝对没有我的快。坐好!”

  甜甜撇撇嘴,倒也真的没再动作。只是她越发的好奇,忍不住问他,“师父你今天怎么了,莫不是病了吧?”

  玉公子也不知自己方才为何放松心神,给她开了玩笑。现在被她这么说,他也觉得脸上挂不住,把木架放到她手中,直接站起来向外走,“再等等就能吃了,我先走了。”

  他动作快,等甜甜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人影都看不见了。

  看他走远,芬儿这才来到甜甜身边,“小姐,玉公子怎么走了呀?”

  “不知道,可能是害羞了吧。”甜甜笑道,“芬儿快坐下,一会兔子熟了,我让你吃个大兔腿。”

  芬儿害怕杀兔子,可却不怕吃,她提着裙摆笑呵呵地坐下,“好啊,谢谢小姐~”

  ***

  怕李昭玉再优柔寡断不退亲,甜甜当晚便去找了二哥,让他出去散播李昭玉和青莲之间的事情。李家那样的书香世家,肯定会迅速做出抉择。

  可甜甜没想到会这么快。

  次日一早,李夫人就过来了。甜甜不放心,偷偷去看了一眼,只看到李夫人面色苍白,像是一夕之间衰老了好几岁。她的眼里还有熬夜特有的红血丝,脸上的皱纹也比之前多了一些,整个人像是没有了生机一般。

  甜甜有些吃惊。她上个月还在外面见过李夫人,那时候的她精神焕发,最是讲究梳妆打扮的人。怎么数日不见,竟变得如此模样。

  要说为了李昭玉娶青莲一事,也不至于对她打击如此大吧。

  甜甜想的入神,再回神就看到自己竟不知觉的走到了府里偏门。她正要回身往回走,就看到二哥范旭武正鬼鬼祟祟地出门。

  范旭武自小就是穿街走巷的街混子,最大的爱好就是吃喝玩乐荒唐度日,从小到大他没少带着甜甜出去鬼混。见他如此,甜甜肯定他是有事要瞒着家里,也悄悄地跟着他出了门。

  只见他先是和昔日的狐朋狗友见了面,然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去了城北的一片空地上。空地的对面已经站了不少人,看到他们来到,一个个挺胸抬头,正不屑地盯着范旭武和他身后的人。

  看这状况,分明是两帮人要打群架!

  不过他们到底还是知道厉害的,都是赤手空拳,身上没带任何尖利的武器。

  甜甜绕开众人摸到了最前面范旭武的身边,拍了下他的肩,“二哥!”

  范旭武见是她,有些惊讶。但他对甜甜的功夫却是没有任何怀疑,憨厚地笑了笑,“你来了正好,等会帮哥多揍两个人!”

  甜甜点头,学他撸起了袖子,“放心吧!”

  话音刚落,两人就听到从一侧的树枝上飘出了一道漫不经心的呵斥声,“干什么干什么,扰了小爷睡觉,怎么,一个个的都活的不耐烦了?”

  对面的人一听这声音,气势瞬间高涨。为首之人巴巴的跑向树下,朝上恭敬地道,“小侯爷!”

3. 第三章 “你嫁给小侯爷好不好啊?”……

  听到声音,甜甜扭头去看,只见从树上蹦下来一个灰色的身影。

  他跳到敌对两方正中间的位置,昂着头高傲地看看他们,不耐地说,“到底怎么回事?”

  从神情到动作,无不带着一种趾高气扬,咄咄逼人之感。

  甜甜这才看清他穿着一身暮云灰色的圆领长袍,胸前和袖口都镶绣着祥云暗纹,腰上也挂着三四个精致的玉佩香囊,十足的纨绔子弟模样。幸好他整个人身姿挺拔俊秀,硬生生地撑起了这满身的装扮,才没有显得庸俗芜俚。

  还不等她往上看,前面范旭武则侧身挡住了她大半的视野。甜甜不甘地偏头去看,正好看到小侯爷听了对面人的一言之词,正不满地朝他们看过来。

  他的头发被整齐地束在头顶的发冠里面,下面还坠着两个加了银色饰物的小辫子,凭白的冲淡了他身上的冷淡跋扈之气。额下剑眉星目,映着众人头上的日光,似在闪烁发亮。只是可惜,他身上的气场太强,让甜甜只偷瞄了一眼,就不敢再看。

  不过不知为何,从小侯爷的身上,甜甜竟看出了一丝熟悉之感。这种感觉转瞬即逝,她也没有细究。因为小侯爷已经带着人,朝他们走了过来。

  他停在范旭武的面前,肯定地道,“就是你要抢小爷的地盘?”

  身后都是范旭武的小弟,这时候他自然不能认怂。可和小侯爷正面刚,范旭武自然也讨不了好。甜甜伸手把他推到一边,“小侯爷偏听偏信,问也不问我们,这般处事未免有失公允吧。”

  范旭武被她推的踉跄了两步,又暗自走回来,趴在她耳边说,“他说的对。我就是想抢地盘来着,不过妹妹你相信二哥,二哥是有原因的。”

  甜甜:“.....”

  等他们嚼完耳根,小侯爷轻蔑一笑,对范旭武道,“你就是他们老大啊?小爷我今日心情好,只要你能赢了我,小爷今天就放了你们。”

  范旭武那半吊子功夫,打架全靠不要命去拼。可借给他三个胆子,他也不敢真的对小侯爷下狠手。甜甜活动了一下手腕,对着小侯爷道,“听闻小侯爷打遍京都无敌手,小女子不才,今日想领略一下小侯爷风采。”

  “哦?”小侯爷像是听到了笑话一样,好笑道,“也罢,那就让大家看看,小爷我是如何连女人也不放过的。你报上名来,日后传出去了也方便别人去验证。”

  甜甜道,“小女子姓邹,名霓雅。”

  伴随着话音的落下,她整个人直接挥拳迎了过去。

  其实她是有私心的。

  忠勇候府在大魏来说,也算个传奇,三十年前忠勇候大战西疆收复失地十三城的故事,到现在依旧在民间流传。她不信到了小侯爷这一代,忠勇候府竟颓落到如此地步。说不定外面那些流言,不过是人们夸大其词,人云亦云罢了。

  事实如何,她今日倒要一试究竟。

  好在,她赌赢了。

  两人从对战中分开,甜甜疾速后退数步,待停下之后只觉得胸中气血翻涌,她强忍不得,扭头吐出两口血来。

  对面小侯爷也收了手,一副悠闲自得,“你能接小爷这么多招,也算有两分功夫在。小爷是个惜才之人,今日之事就不跟你们计较了,咱们走!”

  甜甜以舌顶腮,拉住冲过来的范旭武,“二哥莫要冲动,他没怎么着我。”

  挨了这么几下,甜甜只觉得身体中一直困惑自己的郁结被冲散。她这两天练武,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是细想又找不到原因。现在好像一下子豁然开朗起来,那些对师父招式的疑惑难点,也顺着解开了。

  而这些东西,完全不可能是胡乱挨几下揍就能解决的。小侯爷明着是和她打架,实际上却是看到了她的困境,在点拨她。

  这人,倒有几分意思。

  看范旭武满脸的着急,明着让他现在离开有些困难。甜甜计上心来,捂着胸口顺势倒下来,“哎呀不行了,我身体好疼走不动路,二哥背我回家吧。”

  范旭武哪敢不同意,解散众人之后就背着她匆匆离开。

  而早已走远的小侯爷则背着手,闲庭信步地走在街上,看着那些见到自己的人一脸恐慌躲得老远,他脸上得意神情更甚,“走,去春风阁喝酒去!”

  旁边立刻有人附和,“多谢小侯爷~”

  “小侯爷威武,今天可真让我们大开眼界啊!”

  “就是就是,我看那范旭武以后还怎么有脸出头,竟然躲在一个娘们后面,呸,小白脸!”

  “不过我看这邹霓雅长得倒是不错,别的不说,范旭武这眼光倒是好。”

  小侯爷走在最前方,心里念叨着这个名字,邹霓雅,邹霓雅?揍你呀?他哑然失笑,转首昂头阔步地进了春风阁。

  ***

  刚回到范府哄走范旭武,丫环芬儿就满脸‘有大事啊’的样子,凑到了甜甜的面前,“小姐,夫人找你好久了。”

  甜甜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梳妆打扮之后才去了范夫人的院子。

  范家走的是文臣世家的路子,对家中子女的要求更是严格。抛开男子不提,这范家女子必是贤良淑德,温婉娴雅,蕙质兰心的。所以哪怕甜甜在家中受尽宠爱,但最起码的闺秀之礼,范家对她依旧约束至极。

  这会儿范大人还没回来,只范夫人独自坐在房内生气,门外丫环嬷嬷站了不少,看到她过来,她们才松口气,“小姐来了,快去劝劝夫人吧。”

  见这阵仗,甜甜心里已经有了底,丫环帮她掀开门帘,甜甜规矩地走了进去,“娘,你找我吗?”

  听到她的声音,范夫人抬起头,朝甜甜伸出手。

  甜甜连忙快走两步,伸手握住了范夫人的手,“娘,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把嬷嬷她们赶到外面了呢?”

  范夫人半搂着她保证道,“乖女儿,娘一定会为你再瞅一门好亲事的,这李家,咱们不嫁也罢。”

  甜甜压下上扬的嘴角,佯装无辜茫然,“娘怎么这么说,是因为李公子和青莲姑娘的事情吗?”

  范夫人有些意外她的话,但也知道甜甜是个闲不住的,偶有偷跑出去玩的时候,听到这件事也不为怪。原先她也不准备瞒甜甜,便说,“嗯,李夫人今日上门,竟然说这李公子要纳青莲进门,气得我当场就退亲了。咱们娴儿这么好,才不受他那气呢。”

  甜甜满意地点头,正要说话,就听到门外传来父亲的声音,“受什么气啊,谁给咱们娴儿气受了?”

  范大人手托官帽,满身疲惫地走了进来。

  看到他,范夫人立刻上前接过他的官帽,又倒了水递过去,“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是朝堂上有什么事吗?”

  范大人喝了水,才解释说,“去了一趟勤政殿,最近京都不太平,好像来了一批西疆人,巡防营还没做出决策呢,内阁的那些人倒是吵起来了。”

  范夫人叹口气,“不会又要和西疆再打起来吧?”

  “这可说不准。西疆人对咱们边境一直虎视眈眈,先前忠勇候带领全军拼死抗战,才换来三十年的和平。但是也是因为这些年,他们韬光养晦,积攒实力,我觉得打起来估计也是早晚的事。不说这个了,你们刚才在说什么事情啊,谁让娴儿生气了?”

  范夫人不满道,“最近京都都在传,李昭玉要纳一个青楼女子为妾,今天李夫人过来和我说话,话里话外都是这个意思,我也没说什么,就把娴儿和李昭玉的亲给退了。夫君你说,他们李家是不是太过分了!等回头你见了李大人,可以问问他到底什么意思,当时还说怎么看重咱们娴儿呢,现在倒好,他儿子刚考了一个状元,就不把我们看在眼里了?”

  范夫人点头,“嗯,夫君放心吧。”

  一直默默当隐形人的甜甜在心中斟酌了半天词汇,“爹娘,会不会是这李家出了什么事啊,要不要咱们派人过去看看?”

  “还看什么看,他们做事都这般的决绝...”范夫人当即回道,看甜甜满脸的担忧,她喉中的话顿时梗着无法说出口。当时亲事定下之后,女儿就跟着她开始学习管家之道,好为婚后生活做准备。大到为夫君出门交际,小到府里琐事,女儿学习的时候可一心一意想的都是李昭玉。

  现在猛然退亲,就连他们当父母的都无法接受,更别提她这待嫁的女儿了。

  想到这,范夫人对李家的厌恶又上一层。她安慰甜甜道,“娴儿乖,最近你别闷在院子里了,没事的话就和你那些小姐妹一起逛逛街放放风筝之类的,娘都让你去。”

  范大人闻言,张口想拒绝。但看着女儿有些失落的神色,他想了想道,“去吧,记得出门的时候多叫些人跟着。”

  甜甜装模作样地点点头,“是,女儿都听爹娘的。那爹娘先说话,女儿回房了。”说着她屈膝福了身,低头恭顺地退了出去。

  强忍了忍,等回到自己的房间,她才得意地笑了出来。这下好了,最起码就近这半年,爹娘绝对不会再说她亲事了。

  她如意算盘打得好,爹娘给她放了假,但范旭武却是日日过来扰她了。

  “妹妹,你替我挨了揍,又讲义气没告诉爹娘,我这当哥哥的,可不得来看你恢复的如何嘛。”

  他话说的冠冕堂皇,甜甜无奈,只得随他了。

  这天下午,范旭武再次鬼鬼祟祟地过来了。他先拿出甜甜点名要吃的零嘴,然后神秘兮兮地说,“妹妹你猜,刚才我在家里碰到谁了?”

  甜甜懒得猜,直盯盯地看着他。

  只被她看了两下,范旭武憋不住,激动地说,“是忠勇候府的太夫人啊!你可没看见,她满头银发一丝不苟,走路像阵风似的,比我都快。你说她都有九十多一百岁了吧,怎么精神还那么好呢。”

  忠勇候府的太夫人,算起来应该是小侯爷的太奶奶吧。甜甜以前听说过她的故事,当年她的丈夫,也就是第一任忠勇候,就是打败西疆连收十三城失地的主人公。也就是那一年,因着参战,太夫人失去了她的丈夫,大儿子,二女儿和女婿,还有还未娶亲的小儿子。

  从边关带兵回来的,只有捧着五位家人的牌位,失魂落魄,年仅十五岁的小孙子。

  当时的侯府,只剩下太夫人,大儿媳,和刚会走路的外孙女。

  所有人都以为侯府会至此衰败,可是太夫人硬生生的把侯府抗了下来,她陪着悲痛欲绝的儿媳,照顾生病的孙子,养大了外孙女。她就像一个打不倒的英雄,是忠勇候府真正的主心骨顶梁柱。

  也是甜甜顶顶佩服的人。

  “太夫人来咱们家做什么?”她奇怪地问道。

  范旭武摇摇头,看她没注意,偷偷从她手里捏了一块蜜枣放到嘴里,“去找祖母了,妹妹,要不咱们去听听?”

  甜甜瞥他一眼,“两个人的目标太大,你在这等我,我去瞧瞧去!”

  说着不等他回答,她直接向外跑了出去。

  祖母的院子和甜甜住的很近,她不费什么功夫就走到了院外。还未找到合适的偷听地点,甜甜就看到一个银发老太太从院里走了出来。看到甜甜之后,她慈祥地笑了笑,“这就是静娴吧?哎呀,长得可真好。”

  她的个子很高,甜甜挺直了身体也才到她的下巴处。笑起来的时候,她的眼角布满了皱纹,但脸色红润有光泽,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的和善可亲。

  甜甜点头,福身屈膝,文文静静地问安,“静娴见过太夫人。”

  太夫人握着她的手,夸赞道,“真是个好孩子,初次见面,我也没有给你准备什么见面礼,这把匕首就送给你吧,希望你能喜欢它。”

  她从腰间摸出一把银色的匕首,递给了甜甜。

  “太夫人,我...”甜甜正要拒绝,就见太夫人随手用大拇指拨开了手柄,匕首身上的银光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冰冷的剑光。

  只这么一眼,她就喜欢上了。

  她欣喜地接过去,“静娴谢过太夫人。”

  太夫人点点头,“喜欢就好。快去找你祖母吧,她还在等着你呢。”

  甜甜可不敢正大光明地拿着匕首在祖母面前招摇,她是先把东西藏好才走进去。可没想到祖母见到她的第一句话就是,“喜欢太夫人送给你的礼物吗?”

  甜甜愣了一下,以为她是透过窗户才看到的,便点头,“娴儿喜欢。祖母可莫要把这件事告诉爹和娘啊,他们不许我耍的。”

  她私下习武这件事瞒得紧,有时候爹娘管得严,还是祖母替她打的掩护才瞒过去的。以往只要她撒个娇,祖母什么事情都能答应她。

  可这次不同。

  范老夫人叹口气,没答应也没拒绝,而是像认命一般,对甜甜道,“娴儿,我给你定了一门亲事,你嫁给忠勇候府的小侯爷,好不好啊?”

4. 第四章 “我嫁。”

  甜甜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祖母的话。

  范老夫人的眼神散散的,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祖母欠了侯府一条命,如今到了该还的时候了。可祖母...实在是没有办法啊。”

  看她眼中落下两行清泪,甜甜的心立刻也跟着难过了起来。

  她过去抱着老夫人,擦掉她脸上的泪,“祖母怎么了,那匕首我一点也不喜欢,等会我就去还给她。欠他们的咱们还了就是,娴儿替您还,祖母莫哭。”

  老夫人哭着摇头,那随着太夫人的到来而积攒的情绪,在甜甜的安慰之下,自她身体里悉数奔出。

  她靠着甜甜的肩膀,语气中的难过怎么都抑制不住,“当年我爹娘给我定了门亲事,对方是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人。可我不喜欢他,我喜欢的一直是别人。他却一直缠着我。后来我被他缠的烦了,就说让他去前线挣个功名,回来我再考虑是否嫁给他。我那是赌气随口说的,他却当真了,跟着去了边境。”

  听到这里,再联想到方才发生的事情,甜甜的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像是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之中,老夫人的语气逐渐激烈起来,“后来,他再也没回来。那封退亲书是他临死之前写的,上面沾满了他的鲜血。他说不能让亲事束缚我,他要给我自由。我在爹娘面前,在你祖父面前,在所有人面前都说,我从没有后悔过。可是我是真的后悔啊,如果不是我的话,他就不会去边境,就不会死了。是我害死了他,都是我。”

  她边说,边用拳头捶着自己的胸口,整个人哭得不能自已。

  这些话埋在她心里四十多年了,她以为经过这么长时间,自己早已遗忘,随着时间的流逝,过往也都尘埃落定。

  可是今天看到太夫人,听她叫着自己的闺名,她才发现忘不掉。这件事是她心底一块永不会结疤的伤口,只要一碰,就会钻心的疼。

  不论再过多少年,都无法消失。

  甜甜握着她的手,哭着说,“祖母你莫哭,我嫁,娴儿嫁。”

  因着这些年一直压抑着,这次借机发泄出之后,老夫人没多久就有些昏昏欲睡。甜甜服侍她睡下之后,才离开房间。

  老夫人身边的嬷嬷见状,劝道,“小姐,你也别怪老夫人,她这些年过的也挺苦的。”

  甜甜摇头,“我没有怪祖母。嬷嬷,那个人...”

  嬷嬷点点头,“是太夫人的小儿子,当年死在了战场上。”

  隐去眼里的泪意,甜甜问道,“这件事我爹娘知道吗?”

  既然决定要嫁,那她爹娘这一关,迟早要过。

  “老爷是知道的,夫人应该不知道。”

  侯府太夫人过来探访祖母这事,想来父亲很快就会知道了。甜甜道,“那就好,等会他们也该过来寻祖母了,我就先回去了。如果爹娘...算了,他们应该会亲自问我的,我走了。”

  甜甜预想的没错,当晚范夫人红着一双眼,去了她的房间。

  看她张口又要哭,甜甜调笑道,“娘,我爹可不在这,你这‘小珍珠’对我可没用啊。”

  范夫人被她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这臭丫头,现在还学会看你娘的笑话了。”

  甜甜乖巧地倚在她怀里,“侯府是大魏的英雄,嫁到那里女儿不亏的。”

  范夫人搂着她,还是忍不住滴下泪,“娘就是舍不得你。小侯爷那样的人,就不是个良配。他们范家欠下的债,为何要拿上我儿的幸福来赔。”

  “娘~咱们都是范家的一份子,自然要为范家考虑的。再说女儿看那小侯爷,也并不像外面说的那么坏。”

  范夫人只听到了她的前半句。

  自从知道了这件事之后她就一直在后悔。后悔把女儿教的太好,如果女儿再叛逆一些,再自私一些,再骄纵一些,这样说不定这门亲事就成不了。可女儿现在满心都是范家的未来,丝毫不把自己的余生当回事。

  “要不娘进宫去求你大姑姑吧?有她在,想来这侯府也不敢太过分。”范夫人像是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兴奋地说。

  甜甜拒绝道,“还是不要了,大姑姑在宫里也是步履维艰,这点小事还是不要去扰她了。”

  “这怎么能是小事呢。”范夫人反驳道。

  可是细想下她又觉得女儿说得对,再怎么说,德妃也是范家的女儿,范家好了,她的背景才会强大,她在宫中的生活才会更顺遂如意。所以即便自己进宫了,得到的也只是劝说罢了。

  看看四周,所有人都赞成这门亲事,却没有一个人考虑她女儿是否会幸福。

  “好了娘,既然事情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咱们就想一下之后的路应该怎么走。娘,你给女儿讲讲侯府吧。”

  范夫人呼口气,吐出了心中的担忧。“侯府人口简单,除了府里的下人外,现在也就只剩下了四个人。除开你今日见过的太夫人之外,还有侯爷,小侯爷,以及之前逝去的大公子的妻子。”

  “大公子?”

  “嗯,是小侯爷的哥哥。本来这侯位是传到他身上的,可几年前听说他突然恶疾,不过三五日就没了性命。他夫人听闻悲痛难产,孩子也没能出生。所以现在侯府就只剩下小侯爷一个传人了。你嫁过去也好,里面人口简单,而且迟早也是正经的侯夫人。”

  听完母亲的话,甜甜又想起了今日见过的太夫人。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平生一次已是极限,可她这一生,从中年失去丈夫儿子女儿,到老年失去重孙玄孙,她竟然一直在承受。哪怕如此,太夫人给人的印象,也是如阳光般温暖和善,积极向上的。

  甜甜心想,有如此魄力的太夫人在,这忠勇候府,就绝对不会垮掉。

  可不管怎么说,对这门亲事,她心里依旧是忐忑不安的。

  范家众人自觉对她亏欠,最近对甜甜的约束倒是少了很多。这天早早的用过午膳,她就换了男装从后门跑了出去。

  前几天经过小侯爷的那番‘点拨’,甜甜只觉得自己的功力更上了一层楼。所以她迫不及待的跑到了和师父约定的竹林,想在他面前炫耀一番。

  可惜她左等右等,直到天色擦黑,也没有等到玉公子的身影。她在院门上留下自己来过的印记,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这种情况时有发生,他们两人又不知道彼此真正的姓名和住址,有时候临时有事来不及过来,玉公子也等过她。所以甜甜也并未在意,关好院门之后便离开了。

  此时距离城门关系还有段时间,她一路背着手,时不时地停下采朵野花,蹦蹦跳跳地向前走。

  路过一个茶棚时,听到里面的人正在讨论小侯爷的事情,她停下脚步要了壶茶,坐在他们不远处津津有味地听了起来。

  “估计是被侯爷给关起来了,揍了皇子这事可不小呢。”

  “当时我可看见了,两个人扭在一起,从街头打到街尾呢,那皇子打不过‘小鬼儿’,还不准人去帮,可真有骨气。”

  “呵,骨气顶个屁用,还不是被揍的鼻青脸肿的。”

  “这‘小鬼儿’下手可真狠啊,对方毕竟是正经的皇子呢,他也敢打,这背靠忠勇候府,可就是不一样啊。”

  “再怎么样,这也是以下犯上吧,圣上也能忍?”

  “不忍又能如何,听说西疆又在边境蠢蠢欲动了,忠勇候虽然不在,可驻扎边境的那些军中人,可都是昔日忠勇候的部下啊,这点面子可要给的吧。”

  “这都不关咱们的事。我就知道这几天‘小鬼儿’不出来祸害了,咱们的日子也太平了。”

  “那是那是。”

  听完热闹,赶在城门关闭的前一刻,甜甜溜了进去。天色暗黑,街上稀稀拉拉的没有几个人。她走在回府的路上,脑子里却在想着方才听到的事。

  小侯爷仗着侯府的军功,在京都无法无天也不是一天的事情了。可是这和皇子明目张胆的打架,还是头一次。也不知道是哪位皇子,为的什么事。

  不过再怎么样,他这事做的也太过分了,不管如何也不能这么打皇家的颜面。圣上虽说不语,但心里肯定记着呢。

  既然现在她和侯府的命运绑一块了,下次定要再劝着小侯爷些。别回头她刚嫁过去,侯府就遭殃。但是打架她又打不过他,讲道理估计他也听不进去,还是得想个办法。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怕的人,整个侯府除了他哥的遗孀大夫人,就是侯爷和太夫人了。太夫人那么厉害,小侯爷应该最害怕她吧。

  甜甜心里想着这些事,没注意之下脚下的路便有了些许偏差。她今日赶得急,走的是平时甚少有人走的小路,所以对路线并不熟悉。

  七拐八拐的越往前越荒凉,甜甜正欲转身离开,耳边却忽然听到前方偏僻的院子里,竟然传来刀剑相碰的声音。

  她心中好奇,又有些担心自己势单力薄,万一被发现了可能会身处危险。几经犹豫,再回神时,她已经趴到了那院子的墙头之上。

  本是想着偷看一下就走,可谁知道那墙头年久失修,本就摇摇欲坠,再加上她的重量,整个摇晃着向里倒了下去。

  她手中没有可以抓的东西,整个人只得跟着墙头,噗咚一声,摔倒在了地上。

  这声音吸引了院中人的注意,打闹的声音立刻停了下来。

  在满是飞扬尘土之中,甜甜咳了两声,看着院中数十个黑衣人,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你们继续,我就是路过。”

  话音一落,在那群黑衣人背后,她看到了正捂着胳膊,一脸痛苦的李昭玉。她没反应过来,本能地惊诧道,“李兄?”

  刚出口她就后悔了。这一声不是明摆着她和李昭玉认识嘛,现在就是想走,估计也不能那么轻易的走了。

5. 第五章 “小侯爷?你怎么在这啊?”……

  此时再看去,那群黑衣人看她的目光瞬间就不一样了。

  看他们这架势,和目前的状况,这李昭玉一方分明是落于下风。甜甜暗自皱眉,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惹来了这些黑衣人刺客。

  不过此刻紧张的形势却容不得人思考。看到其中一人朝自己挥剑过来,甜甜立刻抓起地上的一把剑,朝他迎了过去。

  她一边避着对方,一边移动到了李昭玉的身边。

  他身边也有两三个人在,见李昭玉对她的靠近没有抵触,便放任她进了他们的包围圈。

  李昭玉胳膊上的伤口还在流着血,甜甜抽空颤着声问道,“怎么回事啊李兄?他们都是什么人?”

  刚才没看清,这会儿加入打斗之中,她才发现这些人完全是拼个你死我活,光地上都躺了四五个人了。她以前虽说爱舞刀弄枪,但要说起杀人来,这还是头一次。是以她的手脚,有些软。

  迎面又扑过来一个黑衣人,被一直扶着李昭玉的中年男子刺死。甜甜一个没注意,他身上伤口里的血就溅到了她的脸上。

  甜甜只觉得脸上一热,血腥味就扑鼻而来。

  李昭玉拉着她向后退,“先走再说。”

  一行人护着李昭玉和她,很快退到了房后的矮墙处。那个中年人低声问道,“姑娘能骑马吗?”

  甜甜点头。

  那人看了墙外一眼,口中忽然发出一声暗哨。这时只听到墙外传来一阵哒哒的声音,不多时一匹深棕色的马停在了他们身后。他看了李昭玉一眼,然后直接把他提到了马上,并对甜甜道,“姑娘大恩,来日在下必当重谢。”

  甜甜也顾不得这些,动作利落地翻身上马,坐到了李昭玉的身后,然后低声呵斥驾马离开。

  余光看到远处的黑衣人朝他们拉开了弩|箭,甜甜立刻按下了李昭玉的头,让他弯着身体趴在了马背上,然后自己也弯下腰,拉着马匹的缰绳拐了方向,利箭从她耳边擦过,咚的一声,插在了旁边的柱子上。

  好在那个中年人也注意到了这个射箭的人,立刻绕过去引开了他的注意力。

  甜甜骑着马,耳边响起彻骨的猎猎风声,连带着她胸中激烈跳动,几乎要冲出体外的心脏,只觉得天地在此刻突然翻转起来,让她头晕目眩,几乎从疾驰奔跑的马身上掉下来。

  她在最后一刻勒住缰绳,在马的速度停下来之后,从它身上跳下去,跑到一边的树下开始呕吐起来。

  李昭玉也随着从马身上下来,他走到甜甜的背后,被夜风扬起的右手衣袖间,一丝剑光悄然出现。

  此时夜空中一轮圆月高悬,月光明亮,让他们的视线对周围的情况一览无余。

  也就是在扬起右手正欲挥下的那一刻,他看到了甜甜脸颊上已经干涸的血迹。

  那血迹星星点点,布满她的左脸颊。下巴处甚至有一行血印,他知道那是血滴凝到一起,流淌过的痕迹。

  因为就在不久之前,他趴在马身上,夜风像刀一样刻在他的脸上。他曾扭头看了她一眼。她双手勒着缰绳,双眸像是启明星一般发亮,正眈眈地看着前方,警戒着如无穷深渊一般的四周。

  那滴血顺着她的脸颊,经过她的下巴,然后滴到了他的衣服上。

  李昭玉的右手,却是怎么都无法再动。

  甜甜吐完之后,整个人直接瘫在了地上。看李昭玉直愣愣地站着,她伸手拉他坐下来,“你站那么高,想当活靶子啊!”

  “为什么要救我?”他失神地问道,“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宴叔让你坐到我后面,就是让你给我当靶子的。”

  那箭如果射来,也只会射到她的身上。

  甜甜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她想了想,反驳道,“你以为我想啊,周围就那一匹马,我想跑当然得骑马跑了。”

  李昭玉看着她,“我以为你会恨我的,是我做了那么过分的事,让你名声受损。”

  “这有什么,我现在也有了更好的亲事啊,我要嫁给小侯爷了。仔细想来咱们还真是有缘分啊,当时你和小侯爷一起争青莲姑娘,你赢了她,却输了我。不是我自夸,我可比青莲姑娘好多了。李昭玉,我告诉你,你可亏大了。”

  李昭玉抬头看着夜空,自嘲地笑了一下,喃喃地道,“是啊,我亏大了。”

  看四周安静下来,甜甜道,“你去哪,我送你过去吧。回李府?”

  李昭玉摇摇头,“我在这就好。不早了,你...”他想说让她早点回去,可看她满身狼狈,发髻微乱,脸上还有血印,这话却是说不出来。

  甜甜爽快地道,“那行,我就回家了。”

  她站起身来转身走了两步,又立刻回身佯装‘凶神恶煞’地警告他,“今夜的事就是一个秘密,你就当没见过我,我也当没见过你,知道吗?”

  经过此事,他知道她范静娴‘贤良淑德’的背后另有一面。她也知道了他李昭玉新科状元的身份有玄机。两人各有秘密被对方抓住,也都有对方的把柄。如此抵消,倒也可以。

  李昭玉笑着点头,保证道,“好。”

  甜甜这才放心地离开。

  又等了片刻,李昭玉才等到那个中年男人。

  他走到李昭玉的面前,恭敬地道,“少主,那位姑娘呢?”

  李昭玉睁开眼睛,凌厉地看向他,“你别打她的主意。还有,我不是你的少主!”

  宴叔急道,“少主,你难道还看不清现在的状况吗,他们都要杀你灭口了。”

  李昭玉冷笑道,“要不是你们找过来,他们又怎么会发现我的身份!是你们害了我!我本有个光明的前程,我会做个大魏的好官,有个相爱的妻子,一个温暖的家。”

  他冷冷地低斥,口中带着满满的恨意,“是你们毁了我!”

  宴叔低下头来,“可少主,你身上毕竟还流着西疆王室的血,你是西疆人!”

  “我不是!我娘是大魏人,我就是大魏人!”

  这话他已经说过很多次,宴叔不欲和他争辩,“公主还在府里等着我们,少主,属下送您回去。”

  李昭玉挥开他的手,一个人强硬地站了起来,慢慢朝李府走去。只是那肩膀,却由最开始的笔直,到后来慢慢地无力地垂落了下来。

  ***

  甜甜在回府的路上,找水抹掉了脸上的血迹,才从后门偷摸着溜了进去。守门的下人对此已见怪不怪,等她进门后才锁好门离开。

  倒是芬儿看清她脸上没洗掉的血迹吓了一跳,因和李昭玉约定好了,甜甜倒也没说什么,清洗一番之后就沉沉地睡去。

  这一夜却睡得极其的不安稳,有好几次她都梦到那支箭射到了自己身上。甚至那尖利的箭头透过皮肉,刺进她骨头缝里的感觉,都能清晰感受。

  次日她特意让人去外面打听了一圈,见没人议论那偏院的尸体,想着应该是有人已经提前清理了,这才放下心来。

  正想回房睡个回笼觉,外面范旭武就兴冲冲地走了进来,“妹妹,奇瑞来看你了,快出来。”

  他说的奇瑞,是他们嫁到城西聂家的小姑姑所生的儿子,聂奇瑞。

  聂家是经商的,本来商人在大魏的地位并不高,但聂家做的是书生常用的笔墨生意,聂掌柜又娶了范家三小姐,所以也并没有人敢真的轻视他们。

  聂奇瑞比甜甜大三岁,和他爹一样生来就擅于察言观色,又会说话逗人开心,所以人缘非常好。甜甜见状起身朝外迎,“聂表哥。”

  聂奇瑞把给她带的点心和礼物拿过来,“表妹最近可还好?”

  甜甜点头,笑眯眯地道,“表哥来看我,娴儿自然是好的。”

  对她此副乖巧的模样,范旭武表示嗤之以鼻,极其不屑。他看不下去,自己找了个椅子坐着,随手打开了聂奇瑞带过来的点心,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聂奇瑞笑着拍拍她的头,宠溺地说,“在家闷坏了吧?去表哥家玩两天怎么样?”

  “好啊,我也许久没有见小姑姑了呢。”

  “我娘今天也来了,现在就在外祖母那里呢,舅母也在,咱们过去看看?”

  “嗯!”

  两人说定,带着不情愿的范旭武一起去了老夫人的院子。到了地方甜甜才知道,小姑姑过来,是真的有事找她。

  坐在回聂家的马车上,聂夫人和她解释了一番,“是奇瑞的堂妹秀秀出嫁,缺个新娘家送礼的人。正好趁着这个机会,你也来姑姑家住两天散散心。”

  所谓送礼,就是在新娘成亲当天,怕新娘紧张,陪她梳妆解闷,在新郎家来娶亲的时候,顺道‘为难’一下他们,把气氛渲染的热烈一些就行。

  这种事本来是和她不沾边的,毕竟作为‘范静娴’,她应当是一位文静的闺秀。但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众人都怕她最近窝在房间里难过,所以聂夫人才特意过来,喊她过去帮忙。

  聂奇瑞也坐在马车里,闻言道,“娘,我听说秀秀这次嫁到的郝家,和忠勇候是表亲呢,这新郎官小时候还在侯府住过,和小侯爷一起长大的啊。”

  聂夫人道,“这两家早先发生过一些不好的事情,早就不成亲戚了,现在也是一点联系都没有。”

  “为什么,这郝夫人是忠勇候的表妹,本来侯府都没有什么亲人在,按理说他们关系应该很亲密才对啊,怎么会断了亲戚?”

  这事聂夫人倒是听说过,“早前的时候这郝家的确和侯府走得近。小侯爷和郝公子也是如亲兄弟一般,可是有一次他们出去玩,因为小侯爷凶勇好斗,导致郝公子摔断了腿,郝家不敢对侯府做些什么,所以就断了来往。到现在,这郝公子走路,还有些跛。”

  不然按照郝家在官场的地位,也不至于娶他们商户聂家的女儿。

  听着这其中的事情过于复杂,甜甜有心想问一问,但是小姑姑作为外人,估计也不了解事情真相,甜甜也就歇了心思,开始问起接亲礼的事情。

  聂家是商家大户,嫁到郝家又属高攀,怕秀秀到了那边被人看不起受欺负,所以成亲礼,聂家出了大钱,又添了许多嫁妆,办的热闹非凡。

  郝公子过来接亲的时候,甜甜暗中仔细观察了一下,看到他走路确实有些不稳。

  不过他脸上神情腼腆,眸中温和,又带着淡淡的喜意,长得也是眉清目秀很是俊俏,看着就像个坚毅憨厚的人。

  新娘子身边跟着喜婆和一众丫环,一切根本都用不到甜甜出面。不知觉的,她就被挤到了人群的外围。

  看着他们聚在一起热闹欢闹,甜甜的心也跟着开心高兴起来。

  只是有一点,在聂家的一个丫环堵门不让他们进去的时候,甜甜清楚的看到有一颗石子从房上被人甩下来,打中了那个丫环的膝盖,让她腿一软,其他人见状便要涌进去。

  甜甜立刻扭头一看,只见对面房顶上,一颗黑黝黝的脑袋一闪而过。

  接亲堵门,一是为了热闹喜气,二是拖时辰,房内也有喜婆在看着,这样到了新郎家拜堂的时候,正好是良辰吉时。

  可这些人,竟然来阴的!

  甜甜扭头对芬儿道,“你上!听着喜婆的话,别让他们轻易进去。”

  芬儿点头,撸起袖子就冲了过去。

  甜甜则避开众人,悄悄来到了对面的房后。

  抬眼看去,那房顶上果然趴着一个人。

  他手里拿着弹弓,正紧绷绷地盯着院内的场景。甜甜顺着院墙爬上去,这才看清眼前此人正是前不久刚见过的小侯爷。

  看他这架势,分明就是怕聂家为难来接亲的人,特意躲在这里,帮助这新郎官进去接新娘子呢。想起小姑姑说的侯府和郝家早就断亲的话,甜甜心中有些好奇他的想法。

  她笑眯眯地在他身边蹲下,“小侯爷?你怎么在这啊?”

6. 第六章 “下个月范家小姐就要进门了!……

  看他的表情瞬间呆愣了起来,甜甜佯装失望地说,“小侯爷不记得我了呀?我是邹霓雅啊,咱们见过的。”

  还‘邹霓雅’,邹你妹!

  小侯爷很快反应过来,狠狠地瞪她一眼,威胁道,“走开!”

  甜甜撇撇嘴,想着反正其他人也看不到屋顶上的两人,便学他的样子趴下来,兴致勃勃地问,“小侯爷你在干什么啊,要接亲就去下面啊,你拿弹弓这么远距离打人很痛的!”

  小侯爷没好气地说,“再说话小爷我踹你下去!”

  甜甜抿紧嘴巴,倒是真的安静了下来。

  只是有了她在,小侯爷手里那弹弓,却是不好再打出去。

  甜甜近距离瞅了一眼,才发现他弹出去的并不是真正的石子,而是被窝成一小团的树叶,中间夹了一点泥疙瘩。这力度打到人身上,倒是没有什么杀伤力。

  两人就这么沉默下来,下面院中的新房的门已经打开,新郎郝公子背着新娘子,步伐虽慢,但仍一步一步坚定地向前走着。他脸上含笑,在众人的打趣烘托下,微微红着脸,目视前方。

  甜甜扭头偷看小侯爷,他却有些落寞,低垂着眼,手指甲紧紧地扣着屋顶的瓦缝,好像想看却又不敢看。

  这时下面的人已经走到了院子中间。甜甜拿过他手中的弹弓,捡起一颗石子,对准院中高悬的红灯笼射了过去。她的动作快,小侯爷反应过来的时候,那颗石子已经射了出去。

  他抢过弹弓,怫然呵斥道,“你干什么!”

  他的神情冷漠严厉,带着腾腾的杀气看向甜甜,“你要是敢胡来扰乱了接亲,我饶不了你!”

  甜甜倒没有害怕,示意他去看院内。

  那个红灯笼原先悬挂在院子上空的正中央,体型巨大,四周牵着五彩的丝线连在廊庑的柱子上。此时灯笼外面那层纸被打破,里面藏着的东西,顿时随风在院内散开。

  是甜甜事先准备好的花瓣。深红浅红,深粉浅粉,漫天飞舞,洋洋洒洒,带着微弱的花香,弥漫在众人的周围。

  她捏住一片被风吹过来的花瓣,得意地对小侯爷挑眉,“怎么样,我想的,是不是很浪漫啊?”

  小侯爷嗤笑一声,不屑道,“浪费!”

  “浪什么浪,每片花瓣我都剪成了小块,这就是显得多,其实没用多少花。算了,给你说纯粹是对牛弹琴,你能懂才怪。”

  小侯爷正欲反驳一二,却见院内停下脚步的郝公子,抬头朝他们望了过来。

  他本能的想要低头躲过去,却见甜甜眼疾手快,直接用左手掐着他的下巴,右手则张开扣住他的天灵盖,让他再也无法挣脱开郝公子的目光。

  郝公子的脸色僵了一下,眼神转瞬即逝,又低头背着新娘子向外走。

  底下热热闹闹的,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个插曲,都说着讨巧的话跟着他一起走过。

  小侯爷的内心有些失望,但很快就被羞怒所掩盖。他挥开甜甜的手,怒目切齿地骂道,“你他娘的有毛病吧!想死的话就从这跳下去,别让我动手!”

  他的脸颊还带着些肉嘟嘟,特别好捏。甜甜有些意兴阑珊地收回手,眨眨眼无辜地道,“这么生气干什么,我没做什么吧?”

  “没做什么?没做什么你托我的脸干什么!”

  “那你来这里不就是想见新郎官的嘛,我让你见啊!还是说你想见的不是他,是新娘子?不是吧,你和他是因为新娘子才反目成仇的?”甜甜调笑道。

  小侯爷被她这离谱的想法气的火冒三丈,直接踢开她的腿,蹲着向屋檐边挪去,“去你娘的反目成仇,滚开!”

  甜甜揉着被他踢疼的小腿,然后捡起遗落在她身边的弹弓,在小侯爷下到墙头上的时候,捏起三颗石子朝着他的膝盖射去。

  小侯爷反应不及,被打的腿一软,直接从墙头上向外掉了下去,当下摔了个大跟头。

  “邹霓雅!我杀了你!”他立刻爬起来,捡起地上的一个土块就朝她扔了过去。

  甜甜歪身躲过,对他扮了个鬼脸,“让你骂我,活该!下次再骂就摔死你!”

  小侯爷冷笑一声,再欲说话,屋顶上已不见了她的身影。他暗中揉揉摔疼的腰身,沿着小路离开了。

  一路畅通地回到侯府,进门的时候正巧碰到要出府的忠勇候。看到他一瘸一拐地回来,身上还带着土印,侯爷冷哼一声,“又去哪鬼混了?”

  小侯爷扭过头没理他。

  侯爷也没生气,耐心地劝道,“最近没事就不要出去了,你太奶奶正在给你准备成亲要用的东西,下个月就迎娶范家小姐进门。自古讲究男子先成家后立业,你日后省心一些,别让你太奶奶操心了。”

  小侯爷梗着脖子,反驳道,“要娶你娶,我才不会娶个迂腐的老古板回来!”

  “你!”侯爷气的直接扬起巴掌,看他固执的脸庞,顿了顿也没落下,耐心地劝道,“范大人为官正直清廉,是个好官,想来这范小姐也是不错的。”

  呸!说瞎话都不打草稿,这满朝的人谁不知道范大人顽固传统一根筋,天天抱着圣贤书到处说教,恨不得所有人都和他一样抱着书本咬文嚼字,真是食古不化,冥顽不灵!想来这范小姐也是一样的呆板无趣,他才不想要呢。

  不过小侯爷也不想和侯爷多说,“反正我就是不娶,爱谁娶谁娶。”

  他嘟囔了两句,看侯爷不死心又要劝自己,忙道,“你是不是有事,还不快去!”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看着他气冲冲的背影,侯爷瞬间只觉得胸中有口气堵着不上不下,整个人哽了一下才顺过来,他暗暗骂了声‘混账东西’,才转身带着人离开。

  ***

  送走新娘子之后,甜甜的事情就算做完了。她婉拒了小姑姑的邀请,跟着两位哥哥一起离开了聂家。

  范旭武出了聂家之后就找理由溜走了。留下范家大公子范旭文跟着甜甜一起往家走。

  范旭文最近一直不好意思见她,他是今年科考的榜眼,和李昭玉是同一个学院考出来的。两人经常一起研究诗文和课业,他自诩对李昭玉了解甚深,也经常在甜甜面前夸奖这个未来的妹夫。

  但他实在是没想到李昭玉考了状元之后,竟然为了一个青楼女子,和范家退了亲,落了小妹的颜面。

  爹娘不让再提这件事,范旭文想了想,遂问道,“小妹,你怎么不住在小姑姑家啊?”

  甜甜摇摇头,“她家里都是外人,我住下的话一言一行肯定时时被人盯着,那一天十二个时辰我岂不是没有放松的时候了,多累啊。”

  范旭文笑了笑,家里祖母和父母自小就要求她成为一个端庄贤淑的大家闺秀,诗书礼仪琴棋书画塞满了她整个童年生活。也幸得她豁达开朗,在满足父母期望下,暗中也保留了自己的天性。

  他小妹这么优秀,李昭玉真是瞎了眼,才会退亲。

  此时回家还算早,甜甜看了看四周,“大哥,咱们去文墨街转转吧,嘿嘿,去买点书册送给二哥。”

  范旭武自小就是看见笔墨纸砚就头疼,之前全家人都在紧张大哥的科举,自然也没人多管他。现在大哥考了功名之后,父亲就把注意力放到了二哥身上,最近正狠抓他这一点呢。正好买本书回去‘刺激’一下二哥。

  看到她眼中的小得意,范旭文笑着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坏丫头,二弟现在是不用功,等他也认真了,肯定能让你刮目相看。”

  甜甜仰头‘哼’了一声,“那咱们打个赌,他拿着书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就能睡着,你信不信?”

  范旭文装模作样地想了一下,认真地道,“我信。”

  甜甜没想到他会用这么正经的表情来附和自己,她愣了一下,看到范旭文眼角的笑意才反应过来,“哎呀大哥你耍我,不理你了!”

  她扭身佯装生气,却看到街对面一个青蓝色的身影在看着他们。她伸手挥了挥,向他走过去,“李兄?你身体怎么样,没事了吧?”

  上次两人分开的时候,他胳膊上还有好长的一道伤口呢。

  李昭玉摇头,“已经没事了。”他抬头看了一眼固执地站在远处不肯靠近的人,“和你大哥一起出来吗?”

  甜甜点头,抬起右手反手遮住嘴,小声地说,“我大哥还在生气你退亲的事情呢,不过没关系,等我再劝劝他就好了。他和我爹一样,都是嘴硬心软的人,你别介意啊。”

  她的眼中坦坦荡荡,还带着一丝调皮,好像一点都不介意他曾经做过的事情。

  李昭玉笑道,“那就多谢你了。”

  “举手之劳,”甜甜不在意地挥挥手,余光却看到他身后的店内走出来一个曼妙女子,正是两人初见时,在春风阁的舞台上跳舞的青莲姑娘。

  看她走近,甜甜立刻道,“那李兄,我就先走了。”

  看她避嫌似的逃离的身影,李昭玉苦笑了一下,回身对上青莲又恢复之前冷冰冰无视的眼神,“都问清楚了吗?”

  青莲道,“是。宴叔都查清了,确实是小王爷派人过来杀您灭口的。少主,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宴叔还在等着呢。”

  李昭玉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淡淡地看着周围来往的人群。

  他现在可以说是身处步履维艰进退两难的地步。

  当时得知他李家是西疆王室遗孤之后,他和父亲就不得不开始为西疆做打算,知道忠勇候府是大魏驻军的重要节点,他借着和小侯爷争夺青莲的事情,一来可以和范府退亲,免得未来事发之后他们深陷其中,二来就是让青莲可以顺利地进到侯府之中,打探一下他们的虚实。

  可没想到小侯爷行事嚣张诡异,半路直接放弃了青莲,从春风阁走了。事到临头,他也只得硬着头皮让娘去范府退了亲。

  这事还没有办成,他们的身份就被人传到了西疆,如今最有可能继承西疆王位的小王爷则直接派了刺客过来,想灭口那些阻挡他继位的人。

  也幸好上次他和西疆部下宴叔是在外面碰面的,李府的身份暂时还没有泄露出去。

  如今形势紧张犹如箭在弦一触即发,他也必须尽快做出抉择了。

  李昭玉抬头看了一眼远处,甜甜和范旭文的身影已经隐于人群中,他道,“这两日时刻注意小侯爷的动静,一旦他进入春风阁,立刻让人去找我。”

  青莲应声,“是,少主,那属下就先回去了。”

  她说完,得到他的允许之后才转身离开。只是没人看到,她藏于袖间的左手拇指一直在不自觉地转着食指上的玉戒指。

  那是一枚青色的玉石戒指,上面被刻成了一朵朵正怒放的莲花。花瓣首尾相接连成一圈,组成了一个普通不起眼的装饰物。

  但很少有人知道,那是一枚信物。它的背后代表着密探遍布天下的青崖门。青崖门忠于大魏,内部管理严格,她能联系上的只有自己的上级青竹。

  可惜不知为何,青竹沉寂多年,已经很长时间不来找她了。

  现在守着这么大的秘密,她必须要尽快联系上青竹,才能把情报及时的送出去。所以在今天出门时,她才冒险戴上了这枚戒指。

  青莲一心想着这件事,身边跟着的丫环轻轻拽了一下她的衣袖,“姑娘,你看!”

  她顺着丫环的目光看过去,只见街对面,小侯爷正似笑非笑,阴沉沉地盯着她看。

  想到李昭玉的计划,青莲面色未变,朝他微微一笑,而后步履平稳,袅袅婷婷地回了春风阁。

7. 第七章 “小侯爷可不是个好相处的人,……

  这天夜里,在青莲似睡非睡的时候,侧边木窗被人敲响。她连忙起身来到窗边,“谁?”

  外面回来一道男声,“青竹,何事找我?”

  青莲心中一喜,以防万一还是问道,“如何证明?”

  窗户被打开一条缝,一根银色的丝线坠着青色的玉扳指被送了进来。

  那扳指和她手中的一样,只不过上面刻着的不是莲花,而是竹叶。青莲接过,仔细地核对了一下上次见到的扳指上的裂痕,才送出去,冷不丁地说道,“黄沙漫漫,残阳如血。”

  那男声愣了一下,不耐烦地回到,“大魏国土,不容分裂。行了吧,这都老掉牙的暗号了,到底有什么事找我?”

  青莲这才相信他,语气也谨慎了起来,“青竹大人,属下有要事禀报。”

  她把自己隐藏在西疆内部听到的消息全都说了出来,其中也包括李昭玉让她使计进侯府打探消息的事情。

  青竹不屑一笑,“好啊,这么多年总算露出马脚了。此事先不要打草惊蛇,让他们狗咬狗先争斗一番,咱们看着就是。”

  这也是青莲想到的最好的办法,“是。青竹大人,那侯府呢?属下要进去吗?”

  “先按照你的计划,到时候就看小侯爷如何做了。如果失败了,你就先用着西疆的身份,看他们接下来准备怎么做,其它等命令就行。我走了,下次找我不要这么招摇,在窗外挂一枝花即可。”

  青莲应声,再听窗外已没了声音。她打开窗户,外面夜色无边,周围早已没了他的身影。一切又恢复沉寂之中,她关上窗,安心地睡了过去。

  ***

  没隔两日就到了十八,范家阖家团圆的日子。这天除了在宫里的德妃之外,其他人都会回范府,和老夫人一起见个面吃个饭。

  所以在这一天,甜甜会特别的打起精神,努力演好她范家三小姐端庄贤良,温柔大气的模样。

  只是她窝在自己的院子里偷懒还没出去,就听到芬儿在外面说道,“小姐,五皇子来了。”

  五皇子是她大姑姑德妃的儿子,现在已经进入朝堂开始参与政事了。甜甜起身向外迎他,“五表哥怎么来了。”

  五皇子一身云水蓝色长袍,腰间挂着同色的织锦腰带,上面坠着清透的玉佩和香囊,随着他大步走路的动作而摇摆着,衬得他整个人光明磊落,爽朗俊俏。他笑道,“和舅舅下了早朝一起来的,最近事情多,一直也没过来看外祖母,正巧今日有时间,就过来看看。娴儿表妹最近可还好?”

  甜甜点头,一本正经地福身道,“嗯,娴儿很好。多谢表哥挂念。”

  五皇子话不多说,挥手让人抬进来一个木箱子,壕气地说,“这是母妃让我拿给你的,还有父皇赏的,都是一些珠宝首饰胭脂水粉什么的,你看看吧。”

  说完看她对此也不热衷,他又神秘兮兮地从里面拿出来一个小包袱,“这是我特意给你挑的,不看看?”

  他如此热情,甜甜也对那东西起了兴趣,“什么啊?”

  是一件金丝护身软甲。

  和之前她见到的软甲不同,这件的重量更轻,但质量却翻了好几倍。放到阳光下,还金闪闪的,是个价值连城的东西。她眼睛一亮,也顾不得礼节了,迫不及待地伸手摸了摸,“这可是个宝贝啊,表哥你哪里弄得?”

  五皇子意有所指地道,“藩国进献的,父皇给了我。我想着这东西我也用不到啊,就给你拿过来了,毕竟之后你用到它的机会应该很多。”

  “什么意思?”甜甜听出他话中有话,问道,“我好好的在家里待着,用它做什么。”

  五皇子调笑道,“听说你要嫁给俊书了,他可不是个好相处的人,前些日子还把六弟给揍了呢。如果你们婚后一言不合打起来,这东西好歹还能护着你些。”

  童俊书,就是忠勇候府小侯爷的名字。

  想到之前在街上听到的流言,甜甜问道,“当时和小侯爷打架的是六皇子啊?”

  “是啊,还是斗蛐蛐的时候一言不合打起来的。打就打呗,可关键是六弟还败了,父皇气得又揍了他一顿,哈哈,可真是解气。”五皇子笑道。六皇子仗着他母妃得宠,横行霸道惯了,自己碍于身份也不好说什么,现在被童俊书揍了,暗中笑话的人多了去。

  五皇子见她一直盯着软甲看,以为她是真的担心嫁到侯府的生活,劝道,“我方才是说笑的,俊书他以前不这样的,他也有理想抱负保家卫国。只是经历了一些事情,现在有些一蹶不振。不过我相信,他是个值得你托付的人。”

  不然如果让她真的嫁给一个纨绔子弟,他作为表哥也不会同意。

  “我知道,”甜甜点头,从最近她的观察来看,这个小侯爷身上肯定发生过很多事情,也有很多秘密。既然要嫁给他,她决定要亲自把这些谜底解开,而不是听信他人之口,就定他生死。

  她不欲再说这个话题,遂讨巧地指着那件软甲道,“那这个我就收下咯~多谢表哥!”

  “都是自家人,谢什么。”五皇子捂着嘴,不在乎地说道。

  看他自进屋之后不自觉的打了好几个哈欠,甜甜问道,“表哥最近没休息好吗,怎么看着精神这么不好。”

  五皇子道,“还说呢,前天巡防营抓住了西疆人,我熬了大半夜才审出点东西,昨天又忙着根据线索去搜查,到现在才有时间休息。”

  “西疆人?之前听我爹说过最近京都是来了不少,但他们不是正常做生意的吗?”

  五皇子笑她心思单纯,这事说起来复杂,倒也不必全和她说,于是他摘了其中的一部分说出来,“别的不说,这其中还有个浪漫的故事呢,你想不想听?”

  甜甜立刻道,“想。”

  “那你叫一声好哥哥来听听。”

  “.....表哥你真幼稚,好哥哥~你是我的好哥哥!是我最好的哥哥!行了吗?”

  听她夸张的嗲嗲的撒娇声,五皇子满足地笑笑,“据说当年西疆有个西纱公主,是老西疆王的小女儿,不过她生性愚钝,又体弱多病,所以就不怎么受宠。后来她长大之后竟然和身边的一个护卫相爱了,他们身份不同,西纱再怎么样也是公主,西疆王室自然不可能让她嫁给一个护卫。她母亲就命令他们两个必须分开,不然就杀了那个护卫。”

  “后来为了救他,西纱就和他真的分开了。没想到即便这样,那护卫还是受到了西疆王室的暗杀,身受重伤。这件事不小心被西纱听到了,她痛恨母亲无情无义,就带着护卫一起逃离了西疆王室。”

  甜甜听得入迷,看他停顿下来,立刻追问,“然后呢,他们在一起了吗?还是被王室的人捉到了?”

  “然后他们逃离了西疆,来到了大魏,隐姓埋名,做了一对平凡普通的大魏夫妻。”

  “那就好。”甜甜满意地点点头,但是又看到五皇子似是而非轻笑的表情,肯定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吧,表哥你是不是框我呢?”

  如果真是这样,怎么可能从那个西疆人身上审问出来的东西,还花了他两天的时间去查证。

  五皇子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和笃定的语气,忽然笑了出来,“娴儿表妹就是聪明。故事还没有讲完,后来西疆和大魏发生战争,西疆惨败,王室成员经过多年的动荡,西纱的亲哥哥继承了王位。可惜他如今年岁已高,膝下却没有可以继承王位的人。他想到了自己的亲妹妹西纱公主,就派人来到大魏,开始暗访。”

  “那找到了吗?”

  “找到了,西纱公主如今成了古稀老妪,她有一个儿子,儿子又给她生了一个孙子。可是西疆王室的其他人却不想把王位拱手让人,就派了刺客过来灭口。我捉到的,就是其中的一名刺客。”

  甜甜坐在桌边,听着有些唏嘘,“虽然不应该,但是我觉得西纱公主的孙子还挺可怜的。”

  五皇子有些意外,挑眉问道,“此话怎讲,他现在可是最有希望成为新一代西疆王的人,哪来的可怜?”

  甜甜道,“成为西疆王之前,他首先是个大魏人吧。从出生就生活在大魏,身边接触的亲人朋友都是大魏人,如果他受到了良好的教育,那他接受到的教导也是为大魏尽忠。现在这突如其来的身份带给他的震撼,彻底打翻了他过往的所有。亲人变为敌人,敌人变为亲人,信仰得到沉重的打击,如何不可怜。”

  她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如果是我,这时候哪还有喜意,崩溃都来不及呢。不过真要说欢喜的话,那估计也得很久之后,久到我回到了西疆,尝到了至高无上的权力的滋味,彻底忘却了过去的自己。”

  她说完之后,看五皇子在想着自己的话没有回答,便低头扣着护身软甲玩。只是不知怎地,自己方才描述的那种情况,她好像亲眼见到过。

  想到心中怀疑的对象,她连忙问五皇子,“表哥,那个刺客有说西纱公主和她孙子是谁吗?你查到了没?”

  五皇子摇头,“没说,目前也没有查到。不过可以确信,他们就在京都。我已经让人去查户籍了,往上翻三代,着重查那时候迁入京都的户口,迟早也能找到他们。”

  “如果时间太晚,西纱公主和她孙子提前离京回到西疆,那对大魏来说,未来可是一大患。”甜甜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所在。

  这也是五皇子正发愁的事情。

  看他面露担忧,甜甜不知道该不该把自己的怀疑告诉他。如果自己想错了,那不光给他指引了一个错误的方向,会放走真正的西纱公主,还有可能会误伤无辜之人。

  但如果自己的怀疑是对的呢?

  她有些纠结。

8. 第八章 “小侯爷也太穷酸了。”

  甜甜想了一下午,在临睡的时候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告诉父亲。如果他也觉得自己的怀疑是正确的,那再告诉五表哥也是可以的。

  只是事情的发展并不如她的意。

  甜甜问道,“爹,你也觉得李大人最近很奇怪是不是,他是巡抚,在外放巡查各地的时候,早就见过各种奇人异事,应该练就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之力。可如今他接连告假,还躲在府中不曾外出,李昭玉表现的又和之前截然不同,还在深夜遇到刺杀,这难道不值得怀疑吗?”

  范大人直接反问道,“我还没有说你呢,既然你说那地方很偏僻,又是在半夜,你怎么会出现在那里。而且对方身怀绝技,你又是怎么帮助李昭玉从他们手里逃脱的?你给我一一说来!”

  甜甜紧张地眨眨眼,一时之间也想不到什么绝妙的理由来搪塞过去。和她爹多年斗智斗勇下来,她知道除非有万无一失的办法,否则要么实话实说,要么闭嘴沉默。

  她选择了第二种。

  甜甜‘哦’了一声,“夜深了,爹你也早些休息吧,女儿先回去了。”

  范大人点点头,在她出去关门的时候突然说,“最近没什么事就不要出府了,你祖母和你娘为了你的嫁妆忙前忙后的,你抽空也去看看。”

  甜甜闻言心中一紧,在他的态度还没有强硬之前,乖巧地回答,“是,女儿知道了。”

  不管如何,把这件事说出去之后,她的心中就轻松了许多。为了让父亲放心,第二天她还装模作样地跟在范夫人的身后‘忙’了大半天,才找到机会偷溜出府。

  她去了城东的竹林,远远的看到玉公子的身影,甜甜笑着跑过去,“师父你终于来了~前段时间你去哪里了,我都来过好几次了,每次都没有等到你!”

  玉公子话语简洁,“有事。”

  说完朝甜甜扔过来一把剑,“开始吧。”

  自从上次被小侯爷‘点拨’过之后,甜甜私下再练起来,可谓得心应手顺风顺水。最近正想在师父面前好好表现一番,她激动的接过剑,信心满满地说,“好啊,师父这次可不要让着我哦!”

  看她如此自信,玉公子的眼中闪过一抹笑意,也不再说话,直接提剑迎了过去。

  剑风不时地从他们中间刺出,吹落了周围林立的竹叶,飘飘然荡在执剑相对的两人周围。这次他没有藏拙,动作凌厉疾速,完全不给甜甜任何反应的时间。

  不过片刻,她额间的冷汗开始浸出,面对玉公子的强势进攻,她被逼得连连后退,招式也开始手忙脚乱起来。

  “师父!师父我认输了!饶命啊!”她大声求饶道。

  往常这时候玉公子听到声音就会停下,可这次也不知怎么回事,他依旧保持着攻击的状态,就连她被剑锋打倒摔在地上,他的动作依旧没有丝毫的迟缓。

  看到他的剑刺来,甜甜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不顾身上的泥土和乱糟糟的头发,用尽全力转退为进,开始反攻过去。

  见她如此,玉公子倒是放轻了力道,引导她看着自己的招式,一一讲解起来。

  一炷香之后,看她已经记住此次的动作和要点,玉公子这才收了剑,“都记住了吗?”

  看结束了,甜甜整个人直接瘫坐在了地上,无力地点点头。

  方才一直处于紧张的状态还好,现在一放松下来,她只觉得全身都疼,尤其是刚才从半空中摔在地上时,她肩膀都撞到一旁的竹子上,这会儿估计都青了。

  她活动了一下肩骨,不满道,“师父我是不是哪里惹你生气了,你揍我出气呢?怎么今天下手这么狠啊,人家还是女孩子呢。”

  玉公子义正辞严,“事关身家性命,为师自要对你严厉要求。再说你拜师当天,可是信誓旦旦地说不要因为你是女子,就对你放松。”

  “师父果然是心虚拿我出气了,往常你都不屑于解释自己的行为的。”甜甜拽着一侧的竹子,勉强地站起来。到现在她的腿还颤颤巍巍地软着呢,说出的话不自觉的带了些撒娇,“本来我还有一件喜事想和师父说呢,现在你对我这样,那我也不必和你说了。”

  玉公子没有接她的话,而是从怀里拿出一个青色的瓷瓶扔给她,“去淤肿的,这次练的都是杀招,动作和力度要点都有些复杂,稍有不慎就会打到自己,你私下练习的时候,这瓶药会用得上的。”

  听他话语如此笃定,好像自己单独练剑肯定会受伤似的,甜甜的表情有瞬间的龟裂:“.....谢谢师父啊,这么为徒儿着想!”

  “不用客气!”玉公子一本正经地回道,丝毫不在意她满是讽刺的语气。

  他不配合,甜甜也不好再说什么,她低头好奇地研究瓷瓶上的花纹,“看来师父还是关心我的,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把喜事和你说一下吧。师父,下个月我就要成亲了,要嫁给忠勇候府的小侯爷呢,师父你知道他吗?”

  她说完没有听到回话,再抬头时,四周除了她,哪还有第二个人的身影!

  也不知道玉公子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有没有听到自己的话,甜甜有些失望。但看时候还早,她找到一根木棍,独自在竹林里把今日玉公子交给她的武功招式练习了一下,果真如他所料一般,因为动作还不熟悉,这一遍下来,她手脚和背部被棍子打了好几下。

  不多时,胳膊上被打到的地方就已经红肿起来,她一人在此,也不好换衣服抹药,便收了东西准备回府。

  又是上次路过的茶棚,看到那里有不少人在说话,甜甜本想直接离开,但听到他们又在议论小侯爷的事情,遂放慢脚步,仔细地偷听了起来。

  “青莲姑娘真的被买走了啊?她不是风阁的人吗?”

  “嘁,管它什么阁,只要给足了银子,我看就是想买走春风阁的掌柜,也不是没有可能。”

  众人哄笑起来,“没想到这小侯爷连一千两银票都拿不出来啊,这也太穷酸了些。”

  “说的也是,听说小侯爷连他身边小厮身上的银子都扒拉过去了,也才八百多两而已,啧啧,凭白的便宜了李公子。”

  “听说李公子当是的脸色也不好看啊。”

  “那可不,光顾着和小侯爷斗气呢,竟然为了个青楼女子一掷千金!这下可把他爹的名声都给丢尽了,还状元呢,我呸!也不知道李巡抚怎么生出这么个风流儿子。”

  她即便是走的再慢,这会儿也已经到了远处,不过那些人谈论的话题又到了李巡抚为官这些年,到底贪了朝廷多少官银才让他儿子李昭玉随身竟能携带千两银票之上,甜甜无奈地摇摇头,向着城内走去。

  虽说李昭玉和青莲的事情已经和她没关系了,但这小侯爷可不能再这么的胡闹下去了。现在她管不着,等成亲之后,定要好好的约束他一番。不然来日真闯了祸,倒霉的还是她。

  她一路想着日后要对付小侯爷的办法,等走到热闹的街道中央,再抬头时,忽然发现前方路人中,有个行迹可疑的人。

  正是李昭玉遇刺的那天夜里,被他叫做‘宴叔’的人。甜甜还记得他拼命护着李昭玉离开的场景。现在李昭玉和西疆王室的关系还没有弄清楚,倒是可以从宴叔这里入手。

  甜甜想到这里,看四周无人注意自己,就悄悄地跟着宴叔。

  穿过两条街之后,就来到了文墨街附近。宴叔机警谨慎地看了一圈,然后进了路边一家胭脂铺子。

  看铺子门口的装饰和两边的商贩,甜甜忽然想起来上次她和大哥一起过来时,就是在这间铺子的门口遇到的李昭玉和青莲。

  现在宴叔也出现在了这里,难道这间胭脂铺子就是他们私下碰面的地方?

  甜甜有心想找人过来抓他们个现行,可无奈分|身乏术,如果现在离开再叫人过来,说不定就人去楼空了。以防万一,她准备先进去摸摸底,等确定了之后再回去找人。

  她想好之后刚想往那边走,就觉得肩膀被人撞了一下,接着一股香风袭来,有女子尖利地叫了出来,“你这人眼瞎啊,这么大个活人看不见啊,是不是故意的?”

  甜甜踉跄地退了两步,才堪堪站定,转头之后才发现撞自己的人竟然是青莲!

  她还未说话,就被青莲身边的小丫环先声夺人,正掐腰指着甜甜的鼻子大骂,“你个泼皮无赖,竟然跟了我们这么久!再缠着我们姑娘,小心我让人抓了你去报官!”

9. 第九章 “小侯爷!盖头还没掀呢。”……

  青莲脸上带着白色的面纱,只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双瞳剪水,眉目如画,再加上她一身浅碧色的蝶恋花百褶裙,衬得身形更加的消瘦柔弱。

  此时她委屈地低下了头,仿佛默认了丫环的话一般。

  周围的人见状,顿时起了怜惜之心,再看看对面的甜甜一身男子装扮,正直溜溜‘贪婪猥琐’地盯着那美人,顿时都不约而同的相信了那小丫环的话,正义感顿由心生,一个个地明里暗里话里话外开始教训起她来。

  甜甜:“.....”

  面对这些自诩‘正义之士’们的指责,无论如何,都是她错。百口莫辩之间,不如沉默。

  好在青莲也不是真的让她难堪,见众人都在帮自己,她感激地屈膝对他们福了礼,“多谢诸位好心人相助。这位小公子,如果无事的话,还请您不要再跟着小女子了,早些回家吧。”

  声音柔柔弱弱,洋洋盈耳,让人只觉心情舒畅,不由自主的想要顺从她的话。

  青莲说完,带着丫环转身离开,然后去了对面的胭脂铺子。

  留下甜甜独自面对路人谴责的目光。

  等了两息看他们还不离开,仿佛在监视她是否真的会跟着青莲进那胭脂铺子一样。甜甜无奈,只得走向了街道的另一边,快速的离开。

  她回范府等了半晌,听到父亲回来之后便急不可待地去找了他,“爹,我今天出府的时候又看到李昭玉身边的人了,就是那天他遇刺的时候,身边跟着的武林高手。他去了文墨街中间偏南,路东的一家胭脂铺子里面。而且我见李昭玉也在那间店周围出现过。爹,我觉得这间店肯定有问题,咱们要不要去查查?”

  范大人没回答她的话,而是严肃地道,“娴儿,为父是怎么和你说的,让你跟着你祖母和母亲一起学些管家之道,你什么时候又出府了?”

  糟糕,忘记了这一点!

  甜甜低下头,想岔开话题,“那间铺子...”

  “我在说你的问题!”范父突然严厉起来,他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肃声道,“从现在起,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出府!来人,送小姐回去!” 

  甜甜从未见过父亲发这么大的火,吓得她整个身体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看到管家推门进来,她垂头丧气地出了范大人的书房。

  被批评了一顿,又下了禁足令,她这一趟可真是亏本到家了。

  管家送她出去之后,又进来关上了门,看范父依旧坐在圈椅里,眉毛上扬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便劝道,“老爷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小姐这次可是真的被吓到了。”

  范父‘哼’了一声,冷着脸道,“不这样她不长记性。”

  说完他又不放心,语气中带着些不自然,问道,“夫人在哪,你去和她解释一下,让她晚些去看看娴儿。”

  管家偷偷笑了一下,看他又转首瞪着自己,连忙应声,也退出了书房。

  满室寂静,范大人看着面前的书案,忽然叹了口气。

  西疆之事牵扯甚大,如果一时不慎,惹祸上身也有可能。可娴儿又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格,她要是想出去,这府里终究是关不住。他想了一下,还是决定亲自和夫人说一下,让她时刻的看着娴儿才好。

  范夫人得了他的嘱咐,开始时时刻刻地盯着甜甜。

  这般谨慎,让她不到半天的时间就发现了母亲的意图。她再没了别的心思,开始跟着母亲在家安心待嫁。

  这天她在房间里绣自己的婚服盖头,看母亲在一边登记嫁妆的册子,想了想问道,“娘,大哥和二哥都还没定亲呢,我就嫁出去了,外面人不会说咱们家闲话吧?”

  这事也是范夫人的一道心病。

  她放下毛笔,叹口气道,“有什么办法呢,你大哥那个书呆子,每天除了看书就是练字写文章,和你爹一个德行,脾气倔的给头牛似的,谁能说得动他。还有你二哥,成天在外鬼混,一点都不着调,这京都哪户好人家愿意把女儿嫁给他。还是我的娴儿好,”

  她伸手慈爱地抚了一下甜甜的脸颊,夸赞道,“乖巧听话,又聪明可爱,长得也这么漂亮,我和你爹最喜欢的就是你了。”

  甜甜觉得她话中有话,定是想用这‘甜言蜜语’,来迷惑自己的心智,让自己好好的待在府里不乱跑。

  其实她想说,大可不必如此拐弯抹角。

  不过甜甜也没有点破母亲的意图,低头佯装害羞躲过母亲的目光。父亲现在随时都会过来她院子检查,她就是想出府,也不敢在这时公然违背他的决定。

  日出东方夜入西,时光荏苒,转瞬而逝。

  甜甜坐在自己闺房内,听到门外热闹的鞭炮声和奏乐声,茫然懵懂之中,眼底余光下,衣服上的大红色告诉她,今日是她出嫁的日子。

  怕离别伤心,范母一大早为她梳发之后,就去了外间。此时她的周围,围绕的都是喜气洋洋的各式丫环嬷嬷。甜甜的心,忽然有些紧张。为了让祖母心里好受一些,她对于这门亲事一直都是保持乐观,但她却不知道小侯爷对这桩亲事的态度。

  不过想来应该无大碍,他们亲事虽说定的紧张,但成亲的三书六礼,侯府却是丝毫都没有懈怠,甚至还办的特别热闹,以表达对她的重视和珍爱。如此真诚,就连范家父母的态度都松了许多,对他们的脸色也开始和善了起来。

  吉时已到,随着侯府接亲之人的到来,院内开始热闹起来。听着他们和喜婆调笑的声音,丫环芬儿趁机跑了进来,“小姐小姐,侯府太夫人竟然亲自过来接亲呢!”

  甜甜有些奇怪,“为何是太夫人,小侯爷呢?”

  芬儿道,“太夫人过来,是特别珍视小姐呢。等去了侯府,小姐的地位那可是仅次于她的。不过小侯爷奴婢倒是没有看到。小姐你等等,外面人太多,奴婢再去瞧瞧。”

  她这一走,一直到甜甜上轿人都没再回来。

  迎亲队伍一路敲锣打鼓,浩浩荡荡地离开了范府,绕着京都的主街转了一大圈。路上轿夫应该是得了指使,没隔多久就重复一次颠轿,直荡的甜甜胃里翻涌,几欲想呕。

  颠轿意喻挡煞,是迎亲途中的一种习俗。但往常轿夫顾念新娘子穿戴不便和身体情况,一般都是象征性地颠两下,这真不是她想多,而是那些人表现的也忒明显了些。

  好在到最后,终于让她忍到了侯府门口。

  三射轿门之后,轿外的喜婆嘴里唱着喜词,掀开了轿帘,把绣球红缎的一段送到了甜甜的手里。她接过来,随着喜婆的动作而下了轿。

  此时头顶盖头,她视野里都是红色的光芒。感觉到红缎的另一头被人握着,甜甜开始顺着他的方向往前走。

  跨火盆,过马鞍,伴随着周围热闹的祝贺声,和漫天的奏乐鞭炮声,两人终于来到了主厅大堂。里面没有外面热闹,但也都是来宾们的祝贺声,向太夫人,向侯爷,夸赞祝福之声不绝于耳。

  唱礼之人开始安排拜堂仪式,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顺着红绸甜甜觉得小侯爷的动作比她迟钝了一些,好像这堂他拜的很不情愿。

  想到过来侯府路上那些轿夫的行为,甜甜的心里有了打算。进了新房,喜婆安排好让她等新郎过来之后,就出去领赏了。新房的门被悄悄打开,芬儿小跑着走了进来,“小姐!奴婢给你送点吃的过来。”

  甜甜饿了许久,接过她递过来的点心,顶着盖头小心地吃了。

  芬儿却没闲着,“小姐,刚才夫人怕侯府的人不小心把你的嫁妆弄乱了,让奴婢一直看着呢。奴婢可瞧清楚了,小侯爷根本就没去咱们府里,他就在侯府门口等着呢。”

  这事甜甜已经想到了,乍听之后也没有别的反应,“你去轿夫那里看看,打听一下小侯爷有没有和他们接触过。”

  芬儿应声,迅速地跑了出去。又过了大概半炷香的时间,芬儿才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小姐奴婢打听出来了,小侯爷说怕他们辛苦,昨天曾经派人给了他们好大一笔银子,还让他们在路上多‘关照’你呢。”

  果然如此。甜甜冷笑一声,“我知道了,你忙一天也累了,先下去休息吧。”

  芬儿摇头,“小姐,小侯爷还没来呢,奴婢在这陪着你吧。”

  “不用,等他回来还有一场‘大战’呢,你先去吃饭,完了再回来帮我。”

  芬儿不懂她的话,但听她如此说,也没问什么,转身走了出去。

  随着她的离开,新房内又陷入一片寂静之中。前院宴席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的声音,隐隐约约穿过院子,传了过来。甜甜安静地坐在床上,放在腿上的右手则慢条斯理地揉捏着她吃剩下的点心。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她迷糊有些困的时候,新房的门再次被人推开。

  那人的力度有些大,房门打到旁边的墙上,发出‘砰’的一声。

  接着是一道沉重的脚步声慢慢地向她走近。

  房外院内突然想起喜婆的声音,“小侯爷!盖头还没掀呢,还有合卺酒和结发!哎呀你个臭小子拦着我干什么呀,快放...唔唔!”

  听着应该是被人捂着嘴带走了。

  那人最终停在了甜甜的脚边,他不耐烦地道,“聒噪!”

  然后下一刻,甜甜只觉得眼前一亮,小侯爷手里捏着红盖头,口中漫不经心地说,“你就是那个范静.....是你!.....邹霓雅?”

  语调抑扬顿挫,前后拐了好几道。声音由嫌弃到震惊,由惊吓到惊讶。

  甜甜抬起头,微微一笑,“惊不惊喜?”

10. 第十章 “今天是新婚夜,我看你敢打我……

  小侯爷依旧没有反应过来,只反复喃喃道,“怎么是你。”

  吓到了他,甜甜心中得意,反问道,“怎么,不是我是谁,难道你还想要那个‘青莲’啊?你比得过人家李昭玉吗?”

  听她提起李昭玉,小侯爷冷哼一声,“那个人渣,小爷我早晚让他滚出大魏!”

  “嘁,你就吹吧!争个姑娘你都争不过人家,输一次就算了还输了两次!就这还想让人滚出大魏,你拿什么让人滚!”

  被她接二连三的下面子,小侯爷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他随手把盖头朝她扔过去,“我还没说你呢!好你个‘邹霓雅’啊,人人都说范家三小姐端慧娴淑,是个极其文静优雅的大家闺秀!城北和我打架,还公然爬屋顶上房,这一遭遭一件件,哪点文静优雅了?你们范家竟然敢骗我太奶奶和我爹,我要把你的事情都告诉他们!我要退婚!”

  甜甜接过盖头,慢条斯理地把它叠整齐,闻言凉凉地说,“你去啊,你去的话我就向外说是你不行,侯府好面子才拿我的身份当理由的。”

  洞房之夜就退亲,至于是哪个‘不行’,不用说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小侯爷被气的在原地走了两个来回,指着她的手指带着略微的颤抖,“你个女孩子张口闭口都是这事,你...你不要脸!”

  “那你呢,你让轿夫一路颠轿故意让我难受出丑,你个大男人心胸比银针还细,竟然在新婚当天就算计我,你要脸吗?”甜甜反驳道。

  小侯爷没想到这事这么快就被她翻了出来,一时有些语僵,转头不看她,佯装不知地辩驳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敢做不敢当,妄为大丈夫,却是真小人!”

  小侯爷从不允许自己落于下风,眼看甜甜的气焰越来越嚣张,他面色逐渐难堪起来,语气也越发不耐,“小爷我懒得和你说,反正这亲也不是我要成的,我这就去退亲!”

  “就给谁愿意嫁给你似的!要不是你们侯府强迫我们,你以为我能看得上你!”

  他的手都摸到新房的门了,听到她的话又硬生生地放了下来,看着甜甜威胁道,“看不上我?行啊,那这亲我不退了,我就让你留在侯府,我不碰你,我耗死你!”

  趁着他没注意,甜甜不动声色地走到了他的附近,一副无所谓的神情,“随便你,反正到时候我嫁到侯府半年还没身孕,太奶奶问起我就说是你的问题!是你不行!是你没本事!”

  看她有恃无恐的样子,小侯爷只觉得一股心火难自抑,他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地说,“看来今天你是不打算活着出这个房间了。”

  甜甜朝他扮了个鬼脸,挑衅道,“今天是新婚夜,我看你敢打我!”

  小侯爷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用冲过来的拳头代表了他的态度。

  甜甜弯身躲过,并迅速地反击回去。

  看她的动作丝毫的不留情,小侯爷出手也迅速的认真大力起来。一时之间,新房内的桌椅以及摆设,全被他们打倒在地,噼里啪啦的传到了房外。

  院内阴影处站着两人。忠勇候听到里面的打斗声,担忧地问,“祖母,这范小姐能行吗?要不要咱们进去看看?”

  据他所知,这范小姐可是肩不能提手不能抗,那是自小就娇生惯养的大家闺秀啊。

  她那个小身子板,能挨得住那混账几下揍!

  太夫人笑着摇头,“且等着吧,指不定是谁吃亏呢。”

  房内的甜甜看时机到了,在小侯爷双手握拳朝她挥过来的时候,她非但没有躲避,还用自己的身体狠狠地朝他的拳头迎了过去。

  看着她反常的动作,小侯爷只觉有诈。可此时再收手已来不及,等碰到了她的肩膀,两声沉闷的‘咚’声之后,他只觉得自己的双手像是捶到了两片尖锐的铁块一样,震得他手掌的指骨都是疼的。

  他迅速的抽回手,颤抖的双手上,八个紧绷的指关节迅速的红肿了起来。

  “你...”

  她身子是怎么长的,铜墙铁壁吗?以前也不是这样的啊!

  甜甜终于得意地笑了出来,她解开婚服的纽扣,从里面拿出了之前五表哥送的金丝护身软甲,在他面前嚣张地晃了晃,“为了这一刻,我可是等了好久呢,小侯爷,还满意它的效果吗?”

  见此,小侯爷终于明白,她是故意的。知道真动起手来她讨不了好,就故意用言语挑衅他让他生气发怒,然后借用软甲打击他的战斗力。他捂着手,咬着牙坚持站着不倒下,吸了一口气缓解疼痛,不服气地说,“算你狠!”

  “更狠的还在后面呢。”甜甜轻飘飘的说完,然后把软甲藏到了床上的被子下,又捡起地上被踢倒的椅子,把它朝房门扔了过去。

  房门被砸开,下一刻只见她‘柔弱’地倒在了门口,并且大声地朝外面呼喊,“来人啊,救命啊,新房走水啦!快来救命啊!”

  小侯爷正要嗤笑她的表演做作,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之前还空无一人的院子,在眨眼之间挤满了人,一个个慌张的左顾右看,“哪里走水了?快救火快救火!”

  要说小侯爷打人,可能没人敢出来管。但要说走水,那是一喊一个准!

  不过火海是没看到,众人只看到新房内一片狼藉,柔弱的新娘子狼狈地瘫坐在地上,发髻凌乱,妆容凄惨,脸上表情委屈至极,好似下一刻就要哭出来,又碍于身份,在坚强地忍着。

  而他们‘恶贯满盈’的小侯爷则气势汹汹地站在她面前,双手朝前挥着,好像一个打人的动作还没有来得及收回。

  孰是孰非,在这一刻已清楚地印在了所有人的脑子里。

  小侯爷:“我...”

  看着他们谴责不满的目光,小侯爷也懒得解释,上去一脚踢向了门,怒斥道,“看什么看,没见过人揍媳妇啊!都给我滚!”

  连接遭了两下重击,房门颤颤悠悠,在一道沉闷的‘吱吖’声中,慢慢地关上。

  只是下一刻,众人就看到太夫人三步并作两步地到了门前,对着小侯爷就是一顿揍,“我让你揍!新婚夜你就动手!长本事了啊!我让你揍!”

  小侯爷不敢对她动手,只得抱着脑袋四下逃窜,“太奶奶!是她先动的手!不能怪我!”

  太夫人借机进了屋里,扶着甜甜起来,闻言怒道,“娴儿这般柔弱的姑娘,怎会对你动手!莫不是你惹她生气了吧?”

  “太奶奶!”小侯爷站在离他们较远的墙边,不满地道,“你别被她骗了,她内里阴险狡诈着呢。”

  太夫人瞪他一眼,示意外面的丫环婆子进来收拾房间,然后握着甜甜的手安慰道,“吓到了吧我的乖媳妇儿,别怕啊,太奶奶在这,太奶奶为你做主。”

  甜甜委屈地点头,乖巧地倚在了她的怀里。

  看这情势,小侯爷对她此番的变脸动作真是惊的目瞪口呆,一番无语加恼怒。不过周围有这么多人在,他也不敢再有别的动作,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房间恢复原样,然后又依次退了出去。

  另一侧太夫人已经把甜甜‘哄’好了,然后她站起来目露凶光地看着小侯爷,“好好对人家,再有任何动作,我打断你的腿!”

  小侯爷撇撇嘴,倒也没有敢再反驳她的话。

  太夫人也紧跟着离开了房间。

  等她脚步声走远,小侯爷面色一变,忽然阴森森地朝甜甜走了过去。

  甜甜不慌不忙,从腰间拿出一把匕首竖在了他的面前。只看那匕首柄端镶着的青玉宝石,小侯爷就看出了此匕首的主人。

  他顿时停下脚步,惊讶地问,“这是我太奶奶的东西,我要了好几次她都没给我,怎么在你那里!”

  甜甜道,“当然是太奶奶给我的呗,她见我第一面就送给我如此宝贝,可见她是很喜欢我呢,比她的重孙子还要喜欢哦~”

  听她意有所指,小侯爷嗤道,“大言不惭!快给我!”

  “我给你你敢拿吗?这样太奶奶肯定以为你从我手里抢走的,你能讨得了好?”

  虽然小侯爷不想承认,但她这话说的.....还真对!

  他收回手,“哼,小爷我还不稀罕呢。今天就先饶过你,咱们日子还长着呢,你就给我等着!”

  他说完就想向外走。可临到门前又想起太奶奶临走之前的话,便闷闷不乐地转回身,走到旁边窗下的榻上和衣而睡。

  连着两胜,甜甜心中得意,让守在门外的芬儿送了水之后,也洗漱睡下了。

  一夜无事,次日早上是敬茶,甜甜醒来的时候,榻上早已没了小侯爷的人影。

  芬儿看到她的目光,解释说,“姑爷早就起来了,好像出去了。他还威胁不让奴婢们喊您。”

  “去哪里了?出府了吗?”

  “那倒没有,”芬儿道,“不过奴婢过来的时候,好像看到他往主厅的方向去了,应该是找侯爷有事情吧。”

  去主厅找侯爷?

  甜甜转念一想,“坏了!他这个兔崽子,准是去侯爷和太奶奶面前表忠心表勤快去了,这样就显得我这个新媳妇很懒惰!”

  “啊?不会吧?姑爷看着也不像是.....”这么小气的人啊!

  甜甜知道她没出口的话,“怎么不像,他比谁都小气。你快点帮我弄,我得赶紧过去,免得他在侯爷和太奶奶面前说我坏话!”

  芬儿应声,给她梳头的动作立刻快了许多。

  不多时,甜甜穿戴整齐,带着人着急地向正厅的方向走。

  刚到附近,她就看到前面小桥处过来两个人影。芬儿已经摸清了侯府的人,见状解释道,“这是大夫人。”

  甜甜立刻就懂了,这是小侯爷的嫂子,那位因大公子去世而难产,导致胎死腹中的大夫人!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甜甜屈膝问安,“嫂嫂。”

  大夫人面色冷淡,神情冰冷,对她的善意只漠然地微微颔首,然后转身向正厅的方向走去。

  “怎么回事啊小姐,大夫人对你怎么这个样子?”旁边芬儿奇怪地问道。

  甜甜摇摇头,正欲说些什么,就听人说道,“少夫人来了,快进去了,太夫人和侯爷已经到了。”

  是侯府里管家的老嬷嬷。

  甜甜微笑致谢,“劳烦嬷嬷了,娴儿这就进去。”

  那老嬷嬷忙称不敢,前方带路领她进去。

  到了大厅,远远地甜甜就看到小侯爷正站在太夫人和侯爷面前,不满地说着什么。只是他目光瞥到门口,看到她们之后,气势立刻地蔫了下去,丧丧地垂头站到一边,也不敢再说话。

  不是甜甜没自信,这小侯爷绝对不是看到自己才作此反应的。

  他看到的是走在自己前面的大夫人。

  她心中了然,原来他怕的不是威名赫赫的太夫人,而是这气势冷冰冰,其实柔柔弱弱的大夫人!

11. 第十一章 “你输了,想打败我?下辈子……

  敬酒过程很是顺利,有了大夫人在,小侯爷连句话都没有,一直低着头,嬷嬷让做什么,他就做什么,比甜甜表现的还要乖巧。

  大夫人从头到尾没和他们说一句话,只在敬酒结束之后,起身朝太夫人和侯爷拜了一下,“太奶奶,父亲,我先回去了。”

  声音温柔有礼,却是没有任何的温度。

  太夫人点头,张口想说些什么,最终只是无力地摆了摆手。

  直到大夫人的身影完全消失,甜甜才感觉到小侯爷整个松了口气,神情也慢慢的放松下来。再往前看去,太夫人的表情也不太好,借口太累需要休息之后,就让他们离开了。

  小侯爷直接站起来,朝他们拱手,“太奶奶,爹,那我...和静娴也回去了,晚些再来看你们。”

  说完他看了甜甜一眼,抬脚向外走。

  甜甜也只得起身,和两位长辈打过招呼之后跟着他离开。

  众人的表现如此奇怪,也由不得甜甜心中起疑。看着小侯爷脚步匆匆,甜甜提着裙摆疾速跟上去,“小侯爷你干嘛去啊,等等我。”

  可惜小侯爷视若罔闻,并且还有加快脚步想甩掉她的趋势。

  “小侯爷?”见这话他没反应,甜甜停下脚,斥道,“童俊书你给我站住!”

  小侯爷背对着她,见状嘴角扬起得意的笑容,但旋即又压下去,面色不耐地回身,“叫我干嘛?”

  “我问你去哪里?”甜甜问道。这条路可不是回他们居住的院子的方向。

  小侯爷走近她,弯身朝她低声挑衅道,“还能去哪,你不是说我想要青莲吗,当然是去找她啊,不然呢,回去面对你这个阴险狡诈的臭狐狸!”

  “你竟敢如此骂我!”

  看她双手气的握拳,小侯爷挑眉,“你今天可是没穿软甲,现在和我打,不要命了?”

  如果此时甜甜还算镇静,定然能听出他是在用激将法,来刺激她在众人面前对他动手。

  可惜看着他嚣张得意的脸,她现在理智全无,什么也想不到,只想狠狠地揍他一顿!

  脑海里刚闪过这个想法,她的手就已经挥出去了。

  小侯爷立刻闪身躲过,对着院内跟着他们的人喊道,“看到了吧看到了吧,是她先动手打我的!新婚第二天就敢动手打丈夫,这样的人就应该丢出去浸猪笼啊!”

  但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院内的人顿时四分五散,转瞬之间跑了个没影。

  小侯爷:“.....”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他收起了玩笑的心思,不过四五招就控制住了甜甜的双手,压着她抵着墙边,“你输了。”

  他力气大,右手小臂紧紧地压着她的脖子,没留丝毫的空隙。甜甜为了呼吸,只得尽力向后靠,一瞬间只觉得那看起来平整的墙壁,硌的她肩膀生疼。

  她艰难地点头。

  小侯爷收回手臂,得意地‘哼’了一声,“手下败将,你再练多少次都打不过我的,还想骑到我头上,这辈子你都死心吧!”

  甜甜的目光沉沉地紧盯着他,看他大摇大摆的出了门,头上玉冠下坠着银饰的小辫子也随着它主人的动作,而一甩一甩的,仿佛也在嘲笑着她。她暗中气的咬牙,不甘地转身回了院子。

  芬儿担心地跟过去,“小姐,姑爷他下手也太狠了,奴婢看你脖子上都青了。小姐,咱们回去上点药吧。”

  “不上,回去练剑,早晚有一天我要揍的他哭爹喊娘!”

  芬儿有些着急,“明天可就是回门了,如果这些伤痕被老爷夫人和两位少爷看到了,那可就糟糕了。”

  “.....那还是上药吧,找我师父上次给的那一瓶,那个药效好。”甜甜说道。大哥范旭文的外派文书已经下来了,因为想参加她的婚礼,才一直延迟着没有出发。算起来明日就是他出发的日子。这一走要一年不能回来,她不想让他再担心自己。

  抹了药之后,她让芬儿在门口看着,自己一个人在院里开始研究起小侯爷方才用过的动作招式。

  她自小记东西就快,又对这方面有兴趣,后来玉公子还特意训练过她过目不忘的本领,所以如果认真的话,只要看一次,对方的动作她都能记下来。不过力度问题,还需要再私下练习才能领悟。

  这一练,就是一天。直到傍晚的时候,小侯爷才吊儿郎当的背着手回来。看她脸上还挂着汗水,他轻笑,“哟,这是独自在家用功呢?”

  甜甜瞥他一眼,“你给我等着,我早晚能打败你!”

  “好啊,那我就等着了。”小侯爷轻飘飘地说,“不早了,去给太奶奶问安去。”

  晚间没有大夫人在,小侯爷松快了不少,言语也开始欠欠的,逗的太夫人哈哈大笑起来。见如此,小侯爷得意地望了甜甜一眼,对太夫人撒娇道,“太奶奶,我喜欢的那把匕首您是不是给范静娴了?孙儿不服气,你也要给孙儿一个宝贝才好。”

  太夫人心里欢喜,此时自然很好说话,“那是太奶奶和娴儿有缘分,送她个礼物怎么了。你想要什么,我这里的东西都被你搜刮的差不多了,还有什么是你看得上眼的?”

  小侯爷环顾四周,“也是,那太奶奶您先欠着孙儿的吧,等我什么时候想到了,再来找您讨要。”

  这般厚颜无耻,甜甜暗自鄙视,不要脸!

  “行,那太奶奶就先应了你。只盼着你啊,”她说道,握着他和甜甜的手,把它们交叠在一起,“只盼着你们夫妻二人同心,能够好好的把日子过好,把咱们忠勇候府发扬光大,不辜负你们太爷爷的心意才好。”

  小侯爷的神情愣了一下,又很快恢复原样。

  看太夫人瞄了他一眼,又看向自己,甜甜微笑道,“太奶奶放心,娴儿会和小侯爷好好的。”

  太夫人的脸色也顿了一下,听到甜甜的话才笑出来,“还叫什么‘小侯爷’啊,你们都成亲了,直接叫他的名字就是。”

  “啊?这会不会不太好啊?”甜甜‘为难’地问道。

  对她此种卖乖的行为,小侯爷嗤之以鼻,他把手从太夫人的手里抽出来,“当然不好了,尊卑你懂不懂,我是侯爷我是尊,以后要事事以我为先,好好的听我...和太奶奶的话,这才是你做夫人的本分。”

  太夫人听不下去,随手就朝他的脑袋来了一巴掌,“我让你胡说!娴儿别听他的胡言乱语,咱们侯府可不管那些乱七八糟的规矩。”

  小侯爷撇撇嘴,躲在一边佯装生闷气。

  太夫人和他们说了会话,又叮嘱了两人次日去范府回门要注意的事项,吃了晚饭之后才让他们回去。

  出了太夫人的院子之后,两人表面伪装的‘和气’瞬间四散开来,甜甜道,“还真是没看出来啊,你在太奶奶面前真是个‘好孙子’。”

  小侯爷只觉得她这话不甚好听,但细究也没想出来什么,“彼此彼此,你在大家面前不也是演的一手好戏嘛,还‘静娴’呢,呵。”

  话不投机,再说下去也只是徒增不快。甜甜不欲和他再多说,话语简洁:“明天要出京送大哥去外地赴任,你配合我一些,别让他担心。”

  “行啊,”小侯爷思忖片刻,爽快地答应了,“把太奶奶给你的那个匕首给我,我就配合你好好的演出戏。”

  “童俊书!那是太奶奶送给我的,你别太过分。”

  听她拒绝,小侯爷挑眉,平静地道,“不给我就不演了。不过据我所知你大哥和李昭玉是同窗吧,李昭玉向范家退亲才导致你嫁给的我,如果你在侯府遭受冷眼,想来你大哥心里...不知道会不会好过哦?”

  看他暗含威胁的得意之色,甜甜忍了忍,妥协道,“行,我给你。不过明天你要听我的。”

  “成交!”他大声说道,而后哼着小曲背着手,自得悠闲地进了院子。

  他说话一向算话,所以次日回门,在范家所有人面前,好好的和甜甜演了一出‘浪子回头金不换’的恩爱戏码。直到最后范旭文坐上马车放心地离开,他还牵着她的手不放。

  对他们该说的话,该叮嘱的事也都说完了,只是到了该分开的时候,范父时不时的看着甜甜,好似有话想说。甜甜看出来了,问道,“怎么了爹?”

  范父有些犹豫,但还是把她叫到了偏僻处,“那家胭脂铺子我查了,是有些问题,目前我正在整理证据准备交给五皇子。你在它附近露过脸,最近还是在侯府别出去了,我怕到时候万一出了事,可就危险了。”

  甜甜点头,担忧地道,“爹,我觉得还是交给五表哥去查吧,对面那些人穷凶极恶,做事下手极其狠辣无情,咱们手里又没有什么人在,要是被他们发现了怎么办。”

  “这个倒无妨,我也私下联系了别的大臣,没事的。”范父道,“为父把这件事告诉你,就是希望你心里有个数,遇到情况也不要去逞强,多想想我和你娘,我们还等着你无事多回家看看呢。”

  范父一走温情路线,甜甜就彻底败了。她保证道,“是,爹你放心吧,女儿知道了。”

  范父慈祥地笑了下,“这就好。行了,也别让小侯爷多等,快回去吧。日后在侯府,万不可像在家里这般散漫,嫁了人就是大人了,虽说太夫人是个和善的人,但咱们也不能太不懂事,对不对?”

  “嗯,女儿知道。”甜甜鼻子一酸,眼睛就红了起来。怕父亲看到担心,她低着头避开他和母亲的目光,等他们转身向马车走,才抬起头。

  范家父母上了马车,又掀开帘子朝他们挥了挥手,才让车夫赶着车离开。

  甜甜忍着眼中的泪,憋了好几下才把它们憋回去。看到小侯爷过来了,她岔开话题,“去街上逛逛吧。”

  小侯爷张口就要拒绝,又听她说,“你昨天答应我的,今天要听我的话的,不然我的匕首就不给你了。”

  都忍了大半天了,也不在乎这一时!小侯爷呼口气,皮笑肉不笑地道,“好啊,走,逛街去!”

  甜甜让府里跟着的人先回去,只她和小侯爷两人并排走在街上。看到路边的点心铺子,她说道,“先去给太奶奶买点好吃的,你知道太奶奶平时喜欢什么口味的点心吗?”

  小侯爷挑眉,“自然是知道的,太奶奶喜欢甜的,越甜越好。”

  “那不就是我咯,你不知道吧,我小名就叫甜甜。”甜甜笑嘻嘻地说道,“我家里人都说,我小时候超级甜的哦,又乖巧又可爱~”

  小侯爷没好气地瞥她一眼,“你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城墙都没你脸皮厚吧?”

  “那是你不懂得欣赏。”甜甜反驳道,点心铺子近在眼前,她却在它旁边的一家布料店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秀秀?你在这买衣服呢?一个人吗?”

  此人正是上个月她过去送亲,嫁到郝家的聂秀秀。

  “不是,和我夫君一起。娴儿,”秀秀答道,看到甜甜头上梳的不再是小姐发髻,才想起她嫁人的事情,秀秀调笑道,“不对,现在该叫你少夫人了吧?”

  甜甜笑笑,“那我就叫你聂夫人咯~”

  两人相视一笑,正欲再说话,这时从成衣店里面却走出来一个身着浅紫色衣衫的男人。他走路跛着脚,正低头整理自己身上的衣服,头也没抬地问,“秀秀,我穿这件怎么样?”

  小侯爷原本是在外面等着,看甜甜好似还和人说上话了,便不耐烦地走了进来,“你和谁说话呢,有完没完啊?”

  他边说边走,说完的时候正好抬脚走到门槛处,和出来的人双目相对。

  两人听到对方的话,同时抬头,都看到了各自眼中的惊讶。

12. 第十二章 “咱们夫妻同心,你罚跪,我……

    看到是他,小侯爷转身就想向外走。可脚下像是生根了一般,牢牢地抓着地面,让他寸步难移。

  旁边甜甜和聂秀秀看着呆愣的他们,有些担心。她们都知道两人之间发生了某些事情,可也都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

  聂秀秀走过去,对小侯爷福身问安,“小侯爷。”

  看他不认识聂秀秀,甜甜忙道,“这是郝夫人,就是聂家那天出嫁的人。”

  她这么说,小侯爷立刻就知道了,有些僵硬地抬手,“请...请起。”

  对面郝公子的脸色有些僵化,他拉着聂秀秀的手腕,转身去了后间,口中还解释说,“你帮我看看这件衣服怎么样。”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再看小侯爷一眼。

  甜甜默默地观察着两人之间的神情变换,忽然觉得此刻的小侯爷,像是被郝公子抛弃的妇人一般,委屈难堪,看着他的时候隐隐的甚至还带着一丝祈求。

  倒是那郝公子冷漠无情,转身的动作潇洒利落,没有丝毫的留恋。

  她脑子里猜着发生在他们之间的故事,那边小侯爷也转身向外走。甜甜连忙拉住他,“干什么啊你?”

  小侯爷甩开她的手,“那匕首小爷不要了,你爱给谁就给谁。”

  说完,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甜甜见状,让旁边站着的伙计代替他们和秀秀说一声抱歉,连忙追了去。

  这一耽搁,等她追到小侯爷时,道路两边正在摆摊的人被他祸害了不少。那些摊主都认识他,见状也没有说什么,不约而同地聚在一起,朝侯府走去。

  这种事发生过很多次了,侯府的管事也会赔银子给他们,比他们的货物只多不少。

  现在他的情绪有些激动,再提起郝公子无异于火上浇油。甜甜道,“走了这么久,你累不累啊?要不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小侯爷真的停下脚步了。不过他看了甜甜一眼,然后有些奇怪地看向了她的后方,“那是谁?”

  甜甜本能地转身向后看,周围都是过路的人,她看了一圈也没看到什么异状,便回身去问他,“谁啊?”

  再回头,原地已没了小侯爷的身影。抬头看去,前方远处,他迅速地向前跑着,似乎想甩开她。

  这时候再去追已是不可能,甜甜立刻放弃了这个想法,此时回侯府也太早,再加上她也许久没有去见玉公子了,便特意拐回去买了一些点心,去往城外的竹林处找他。

  她等了大半天都没有等到玉公子,不过也并非一无所获。在等人的时候,她练着之前玉公子教她的杀招,只觉顿悟了许多。这一悟,直到临近傍晚的时候她才意犹未尽地回侯府。

  芬儿特意在门口等着她,远远的看到她的身影就跑过来,低声道,“小姐不好了!”

  说着看看左右,趴在甜甜耳边解释说,“今天府里来了好多人找管家赔钱,说是姑爷又在外面闯祸了。后来不知怎么被侯爷给知道了,姑爷一回来就被侯爷撵去祠堂罚跪了。”

  “我去看看。对了,小侯爷吃饭没?”

  芬儿不知她会问这个问题,“没有,跪了快两个时辰了,连杯水都没有送进去过。侯爷让人在祠堂门口守着呢,奴婢去看了,那侍卫瞪着眼睛,好吓人啊!”

  没吃饭没喝水,又被罚跪,这时候应该正是小侯爷心灵和身体都脆弱的时候,如果她过去稍稍地表现一下关怀,说不定还能事半功倍。她道,“芬儿,你去帮我准备些吃食,我带去祠堂给他。”

  芬儿点头,“那小姐等等,奴婢这就去。”

  忠勇候没说不让小侯爷吃喝,只是府里下人一向不敢主动去招惹他,所以但凡他被罚,都是忍饥挨饿度过的。守门的侍卫看甜甜端着吃食过来,也没有为难,转身就让她进去了。

  小侯爷这几年都被罚惯了,跪两个时辰对他来说倒是小菜一碟。听到身后的门开了,他立刻挺直脊背,看着桌上的牌位,一动不动。

  甜甜把托盘放到他面前,“是我啊小侯爷,我给你送点吃的过来。从早上在我家里吃晚饭,你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吧?”

  小侯爷瞥她一眼,又恢复懒散的状态,冷冷地说,“无事献殷勤,小爷我才不要你的东西呢。”

  “不要就算了。”甜甜说完,把托盘放到离他较远的地方,然后在他身边跪了下来,恭敬地朝牌位磕了头。

  小侯爷有些奇怪,“你这是干什么?我爹总不能连你也罚了吧?”

  “没有,”甜甜摇头,认真地说,“但是太奶奶说了,咱们夫妻同心,现在你在这受罚,我作为一个合格的妻子,自然也要陪着你的。”

  小侯爷被她的话逗笑,指着牌位道,“这可都是我祖宗,在他们面前说瞎话,小心你遭天谴。”

  甜甜又磕了两个头,“自然是实话。”

  小侯爷不信,但见她极是真诚,跪的又是侯府的先人,倒也没有再笑她。

  不过和他不同,甜甜从未被罚跪过,也没有这么长时间跪过别人。再加上祠堂受香火供奉多年,让人只觉安心。所以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她整个人就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看她脑袋一点一点地垂下,到最后几乎歪倒在他身上,小侯爷起了坏心,在她倒向自己的时候,他迅速的跪着爬到一边,眼睁睁地看着甜甜摔倒。那脑袋‘咚’的一声磕到地上,让他都想皱眉呼痛。

  “啧啧,磕疼了吧?”看她迷糊地揉着脑袋坐起来,小侯爷幸灾乐祸地问道。

  看他如此,甜甜哪还不明白这情况,她抄起身下的垫子就朝他扔过去,“你竟然见死不救!”

  小侯爷笑嘻嘻地接过垫子,“都说祸害遗千年,就你这个规格的,那怎么着也得万年起步吧,哪能这么容易死啊。不过这千年王八万年龟,我看你别叫‘甜甜’了,改名叫‘龟龟’吧,行不行啊小乌龟?”

  说完看她气鼓鼓的,还继续调笑,“哟,爷的小乌龟生气了哦~”

  是可忍孰不可忍,伴随着一声浩瀚雄厚的‘龟你大爷’,她握着拳头冲了过去。

  不过好在两个人都知道这里是祠堂,倒是没有闹出多大的动静,唯有门外守着的侍卫听着里面叮叮咚咚的声音,犹豫了片刻,然后坚定地站在了门口。

  打了半晌,两人都气喘吁吁地倚坐在地上。

  甜甜的发髻都散了,她剥开垂到额前盖住眼睛的头发,把托盘放到他们面前,给自己倒了杯水自顾自地喝了起来。小侯爷也不甘示弱,抢过她手里的水杯,连喝了三杯才停下来,然后在她目光的注视下,不客气地捏起盘中的点心吃了起来。

  “看什么看啊,你这不就是给我送的吗?我还不能吃了?”见她一直盯着自己,小侯爷脸不红心不跳地斥道。

  甜甜道,“就你这无齿厚颜,我想城墙都没有你的脸皮厚吧。”

  这是他今天说她的话,现在她原封不动的还给他。

  小侯爷瞪她一眼,吃东西的动作倒是没有丝毫的停顿。末了最后还嫌弃道,“你这都是哪里弄来的,又干又涩,一点都不好吃。”

  甜甜:“.....那怎么没有噎死你啊。”

  “小爷我天生有福,怎么都死不了,某些人还是羡慕嫉妒恨吧。”

  说完之后,还不等甜甜反驳,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神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沉下去。他自嘲地笑了一下,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喃喃道,“是啊,怎么都死不了。”

  这种变化太过于显著和迅速,让甜甜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她静静地坐在他身边,也未说话,只这么安静的待着。

  小侯爷独自沉默消沉了一会,又迅速恢复过来,他伸了个懒腰,“吃饱喝足了,继续跪着去。”

  这一跪,直到晚间太夫人等他们一起吃饭等不来人,问起这件事时才把他们放出来。甜甜有心想和太夫人问一下他和郝家公子之间的事情,可看小侯爷一直在场,只得压下心思。

  待第二日一大清早,看小侯爷不在,她直接去了太夫人的院子,表明来意。

  太夫人是个直爽的性格,看甜甜如此直白,太夫人笑了笑,屏退了众人,道,“我就知道你会来过问此事的。不过时间比我预想的提早了许多,可见你是个好孩子。”

  见她朝自己伸着手,甜甜走过去坐在她旁边,伸手握着她的手,“太奶奶,如果是不好的事情,娴儿不想知道了。”

  太夫人摇摇头,“哪有什么好不好,都是一段经历罢了。过去的已经过去,咱们留下来的人,才要好好的生活,才不会辜负那些逝去之人的期望。”

  “这事说起来也很简单,当年玄儿,也就是俊书的父亲,玄儿年龄还小,跟着他父亲,爷爷,二姑和姑丈,还有小叔一起去了边境前线。那一仗打了得有大半年吧,只有就玄儿一个人活着回来了。”

  “他回来把牌位和遗体交给我之后便不行了,躺在床上浑浑噩噩了一个多月,才清醒过来。那之后就再也拿不起剑了。我能期盼什么呢,就想着他能平安健康地活下去就行了。老二家的也没什么人在,他们还留下一个稚儿呢,是个丫头,叫莲儿,我就照顾着他们,这日子也就慢慢地过来了。”

  “后来他们都长大了,也都成家了。玄儿娶妻生了两个儿子,大的叫俊凯,小的叫俊书。莲儿也嫁人了,生的儿子叫郝毅,三个都是好孩子,从小就在一起长大。一晃眼俊凯也娶了妻,也有了身子,这侯府的人口也越来越多。”

  “俊凯是个文静的,喜欢看书。郝毅也是,特别听话。就俊书那个小子,脾气犟的很,从小就知道气人,那是没有一天不让人生气的。后来他懂事了,看别人背地里议论他爹,整天不服气和人干仗,有时候还带着郝毅和俊凯出去,可惹人烦了。”

  “有一次他被人激起脾气打了赌,就瞒着我们悄悄跑出去参军了。我们怕他出事,想叫人找他回来。俊凯说事情闹大了,可能更惹得他不开心,就私下带着郝毅两人去找了。”

  “这一找,再回来的时候,却不一样了。俊凯没了,郝毅的腿也断了,就俊书傻乎乎的,和他爹当年一个样,像失了魂一样浑浑噩噩的,一蹶不振,开始浑天恶地到处惹是生非。前线有侯府昔日的部下,他们传过来消息说俊书在边境表现英勇立了功,但很不幸,为了救他,我们失去了俊凯和郝毅的腿。”

  “消息传回来当天,薇儿悲痛难产,孩子也没能保住。莲儿和郝家也把郝毅接走了,自此不再和侯府来往。”

  太夫人平静地说完,低头时才发现甜甜已泪流满面。她笑着抹去甜甜脸上的泪,“傻丫头,哭什么。”

  甜甜被她如此温柔宠溺的声音一激,一下子扑倒在太夫人的怀里,“我心疼太奶奶。”

13. 第十三章 “俊书比他父亲幸运,他遇到……

  太夫人搂着她,“太奶奶这辈子,可算是走到头了。等回头去了地下见到你太爷爷,也算有了交代。可是娴儿,俊书的未来还很长,他这一世不应该只仅限于如此,你懂太奶奶的意思吗?”

  甜甜窝在她怀里,哭着点头。

  太夫人欣慰地道,“俊书比他父亲幸运,他遇到了你,你是他的福气。太奶奶相信,你一定可以帮助他走出这个心魔的。”

  猛然被太夫人给予厚望,甜甜愣了一下,抬头抽噎着说,“太奶奶,我...我可以吗?”

  “当然可以啊,”太夫人擦掉她脸上的泪,“太奶奶第一次看到娴儿,就知道你将来一定会是个顶天立地的人,你是个好孩子,太奶奶的眼光不会错的。”

  甜甜闻言,只觉得浑身顿时充满了干劲,“太奶奶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的帮助小侯爷的!”

  她刚哭过,眼里还含着泪,眼睛像是被水洗过一般清澈单纯,太夫人笑了出来,这时只听到小侯爷在院中喊道,“太奶奶,我来给您请安了,嬷嬷不让我进去啊!”

  听到他的声音,两人相视一笑,一个悄然的约定,同时落在了她们的心底。太夫人推开窗户朝外看了一眼,下一刻小侯爷得了指使,就蹦蹦跳跳的走了进来。

  突然看到甜甜红肿的眼睛,他惊讶地道,“哟,哭了呀?可见太奶奶还是疼我的,这就为我出气了?”

  太夫人闻言,朝他笑骂道,“胡说什么呢,我正好要叫你来呢,听说这两日你又出去闯祸了?”

  小侯爷有些心虚地摸摸鼻子,岔开了话题,“太奶奶我肚子好饿啊,咱们什么时候开饭?”

  “整天就知道吃!你爹早上过来递消息,等会要过来。等他过来吧。”太夫人道。

  甜甜如此模样已是失态,直接见忠勇候是不妥的。她起身朝太夫人解释,“那太奶奶,娴儿先回去梳洗一下,晚些再过来陪您说话。”

  太夫人点头,“乖孩子,回去吧。”

  她太不正常了!小侯爷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等人离开房间之后,他走到太夫人身边坐下,奇怪地问道,“她怎么了,好好的哭什么,太奶奶你真欺负她了啊?”

  认识她这么久,不是小侯爷多想,他还从未见过她哭得这么凄惨。

  太夫人瞪他一眼,怒其不争,“还说呢,娴儿再怎么样也是个女孩子,你不要万事都和她计较,也让着她一些。”

  小侯爷有些委屈地反驳,“我哪里没让着她了?”

  “让着她新婚夜就打起来了?你个不省心的,罚跪到祠堂了,人家好心好意地去给你送吃食,说你两句你就忍着呗,就这也能打起来?男子汉大丈夫,心胸宽阔一些。你要看的是天下的大事,是国泰民安,整天和个女孩子计较什么。”

  小侯爷暗中不服气地撇撇嘴,“女孩子怎了,您之前不还是说男女都一样,现在怎么变脸这么快。”

  太夫人气的抬手就朝他的脑袋来了一巴掌,“说你两句你还犟嘴是不是,娴儿能一样吗,她是你的妻子,是陪你走一辈子的人,她和其她人能一样吗?”

  小侯爷挨了一下倒是老实了,听着她的这些话,他忽然想到了什么,震惊地问道,“太奶奶,你该不会是把之前的事情都和她说了吧?”

  太夫人点头,理所当然地说,“都是一家人了,一家人就不应该有秘密,我当然得和她交代清楚。”

  “哎呀太奶奶!”小侯爷急的跳下了小榻,“您和她说这些干什么,我俩之间的误会本来就够深的了,现在被您这添油加醋的一说,还怎么能说的清啊!”

  太夫人瞥他一眼,意味深长地问道,“那么多人都误会你了,你不是不在意吗,怎么,现在开始在乎娴儿的看法了?”

  “我...我就是随口一说,哪里在意了!不和您说了,我约了人,我先出去了!”

  看他逃似的离开,太夫人无奈地笑笑,挥手叫来嬷嬷,“去和娴儿说一声,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会,让她不用过来了。”

  ***

  得了嬷嬷的传话,甜甜点头,“娴儿知道了。嬷嬷这会可有事?娴儿想和您打听一些事情。”

  嬷嬷回道,“少夫人请讲。”

  “我见小侯爷一直都是独来独往的,身边很少带小厮出去。他一直都这样吗?”

  “这倒不是,毕竟是侯府的小侯爷,身边自然是跟着人的。不过最近这几年小侯爷脾气不好,行事越发乖张恣意,他觉得身边一直有人跟着很烦,就把那些人都赶走了。太夫人和侯爷也没有过问过。”

  那就应该是他从边境回来,大公子离世的时候发生的事情。甜甜问道,“那些人都是谁,现在在哪里?”

  嬷嬷道,“有个小厮叫童四儿,从十来岁就跟着小侯爷了,两个人感情挺深的,后来被小侯爷打发去马厩喂马了。”

  问好两人间的事情,甜甜才亲自送嬷嬷离开。她回房间思忖片刻,对芬儿道,“去马厩叫童四儿过来。”

  芬儿应声,转身离开。

  甜甜坐在房内,脑中却在想着接下来的计划。小侯爷虽说看着冷情潇洒没心没肺,但瞧他在大嫂和郝毅面前胆怯歉疚的样子,就知道他心里还活在当年之中。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取得大嫂和郝家的谅解,然后再步步瓦解他的心里问题。

  她还在想着以后该怎么办,耳边就听到院外传来男人可怜兮兮的假哭嚎丧声,“小侯爷啊~你终于想起来四儿了~~呜呜四儿现在喂马都一身马味了小侯爷你可不能嫌弃四儿啊...呜小侯...少夫人?”

  是童四儿到了。

  甜甜向前看去,眼前之人看起来大概十七八岁,穿着一身灰棕色的粗布棉麻衣,腰间还系着一个和衣服完全不搭调的绣着补丁的蓝色围裙。不过这身装扮倒是掩盖不住他满身的活力,那双滴溜溜到处乱转的眼睛,和反应迅速的神情,处处都在彰显着他的精明聪慧。

  有这样的人跟着小侯爷,倒也能让她放心。

  甜甜点头,“你就是童四儿?”

  四儿呆呆地点头,才反应过来问安,“四儿拜见少夫人。”

  甜甜颔首,也不多说,“小侯爷今天出去了,我怕他一个人不安全,你去跟着吧。”

  四儿不知她是何意,但还是附和道,“是。少夫人,那小侯爷去了何处,属下现在就过去。”

  甜甜看着他,笑道,“他走的匆忙,我也不知道。”

  四儿这才明白,少夫人这是在考验他的能力。本以为自己要在马厩待一辈子了,现在少夫人既然愿意提携自己,那这次说什么也要表现好一些。如果通过了她这关,由她帮着说话,那自己回到小侯爷身边说不定就指日可待了。

  “是。那少夫人,属下就先出去了。”

  “去吧。”

  见他如此上道,甜甜很是满意。解决完这件事,她起身走向了厨房。

  听太夫人身边的嬷嬷说,大嫂有一道很喜欢的点心,叫五彩荷花酥。是用面粉做成的酥皮,一瓣一瓣地粘到一起组成荷花的模样,中间再用豆沙馅做成花心。这道点心是宫里的,宫外几乎没人做得出。之前看母亲爱吃,甜甜特意央求德妃要来了制作的秘方,自己私下练习了许久才做了出来。现在正好可以用来讨好大嫂。

  荷花酥并不好做,尤其她要做的还是五彩的,光是外面的五种颜色的酥皮就花费了她不少的心思和精力。不过好在有之前的经验在,一个时辰之后,她看着盘子里摆放整齐的点心,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把点心分成了两份,“芬儿,这份你送到太夫人那里,请她尝尝我的手艺。”

  剩下这份,她细心仔细地装扮了一下,放到食篮里,向大公子的院子走去。自从当年那件事之后,大夫人齐薇接连失去了丈夫和肚子里的孩子,悲痛欲绝心如死灰,几乎要随着他们离开。

  千辛万苦地活下来之后,她整个人也是失魂落魄,后来太夫人和她谈了许久,齐薇虽然重拾了继续活下去的勇气,但却日日躲在院里吃斋念佛。如非大事,平时是绝对不会出来的。

  甜甜过去的时候,伺候齐薇的丫环阿紫正在院子里浇花。甜甜伸头看齐薇不在,悄声把阿紫叫了过去,“这是我做的点心,你拿给大嫂尝尝。”

  阿紫在齐薇还没有嫁过来时就跟着她了,对于齐薇的爱好和饮食习惯自然一清二楚。见点心是五彩荷花酥,她就知道甜甜过来的本意。她叹口气,“少夫人,小姐不会吃的。这道点心是大公子送给小姐的,现在拿过去,也只会让小姐想起大公子而徒增伤心。”

  甜甜倒不知道其中还有这缘由在。但是就这么回去她又有些不甘心,遂问道,“那大嫂还有别的爱吃的东西吗?”

  知道她也是真心为齐薇好,阿紫想了想,却摇头,“小姐的爱好都是和大公子相关的,奴婢一时也想不到什么。”

  “没关系,你什么时候想到了,就去告诉我。”甜甜说道,正犹豫食篮里这盘荷花酥该怎么办,就看到齐薇推门走了出来。

  看到甜甜之后她愣了一下,才冷淡地道,“弟妹来了,有事吗?”

  甜甜摇摇头,笑道,“没事,大嫂叫我娴儿就好,我是过来想和大嫂说说话的。”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她笑的都这么热情了,大嫂也不好再赶她走了吧。

14. 第十四章 “你是臭狗死狗癞皮狗小母狗……

  哪想到齐薇面色不变,依旧冷漠地说,“我还有事,阿紫送客。”

  说完转身留下一个疏远冷酷的背影,又进了房间。

  看甜甜还站在原地不走,阿紫有些为难,“少夫人.....”

  她这一叫,甜甜才从打击中醒过来,“那,那我就先走了。你快去吧,可能大嫂找你有事呢。”

  敌人太过于强大,出师未捷,甜甜垂头丧气地转身离开了。

  看她提着食篮,低头蔫蔫地过来,太夫人道,“去过薇儿那里了?”

  甜甜点头。

  “她没要你的东西啊?”

  甜甜却摇头。

  太夫人有些惊讶,“这五彩荷花酥,她吃了?”

  “哪能啊,”甜甜把食篮打开,端出那盘子,“听阿紫说这点心是大哥给嫂子拿的,我连拿都没有拿出来,怕大嫂看到了伤心。”

  “这倒也是。薇儿那个性格,固执封闭了这么长时间,也不是一盘点心就能打动的。”太夫人道,她叹口气,“我也劝过她,现在她还年轻,又没有孩子,回齐家再嫁一门亲也是可以的。可我一说她就哭,后来我也不提了,她这样住着好受,就随她去了。”

  甜甜坐在她身边,亲昵地把脑袋依在太夫人肩膀上,“大嫂很难过。”

  太夫人轻拍她的手,“对了,再过两天是郝家老夫人的大寿,薇儿应该会回去,到时候你也跟着过去,一路同行应该有机会接触一下。”

  “郝家?是表姑嫁到的郝家吗?”

  “嗯,郝毅的祖母。说起来薇儿和俊凯的亲事,还是你表姑莲儿做的媒,薇儿的母亲,是郝家出阁的小姐。”

  甜甜暗中惊讶,如此说来这侯府和郝家是结了两门亲事。如果当年大哥和郝毅没出事,那这两家的关系应该是极其亲密的。

  可如今,郝毅断腿,大嫂又出了那么大的事情,那莲儿表姑夹在郝家和侯府中间,应该很是难为。一边是养自己长大的侯府,一边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和婆家,如果郝家真的想和侯府断亲,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看来如果郝家有人想要缓和郝家和侯府的关系,除了莲儿表姑也没有其他人了。可是表姑这里,又牵扯到现在还跛脚的郝毅。

  不过想着之前他和小侯爷两次见面的情景,甜甜总觉得这两人之间隐隐约约有些不同,要恢复从前,应该不是难题。

  甜甜理好这其中的关节点,和太夫人又说了些话,才提着食篮回去。

  刚走进院子,就看到小侯爷正抱手怒气冲冲地站在房门口。身后童四儿则低头站着,看到甜甜过来,无声地提醒她小侯爷正处在暴怒之中。

  “你干什么,吃枪|药了?”甜甜皱眉问道。

  小侯爷瞥了一眼她手里的食篮,没好气地道,“干什么去了?”

  甜甜把食篮藏到身后,“要你管啊!你做事也没和我说啊!”

  见她如此心虚,小侯爷快步地走过来,伸手就去抢她手里的食篮。甜甜忙换手提,哪想到他的目标不是抢食篮,而是掀开食篮的盖子。

  五彩荷花酥形状特殊,颜色鲜亮,小侯爷只一瞥就认出了。看甜甜这样子,定然是做好送给人,然后又被人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他一下子就想到了,心底闪过转瞬即逝的失望,接着是铺天的愤怒,“你去见大嫂了?谁让你过去的?”

  甜甜仰头直视着他,有恃无恐地说,“太奶奶让我去的!”

  小侯爷不信,指着那点心道,“这也是太奶奶教你做的?”说着看甜甜张口就要说话,他又威胁道,“你要是敢骗我一个字,我绝对饶不了你!”

  甜甜撇撇嘴,绕开了话头,“太奶奶那样的人,怎么能下厨房呢,这当然是我做的了。我这么心灵手巧又贤惠居家,做个点心给大家尝尝怎么了。”

  话音刚落,她的右手腕就被他狠狠地攥住,只听他咬牙切齿地威胁,“范静娴!我警告你,不许你再管我们家的事情,不然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甜甜看着他,完全不顾被抓的骨头生疼的手腕,“这是侯府的事情,我作为侯府的一份子,管自己的家事怎么了。”

  小侯爷冷笑一声,放开她的手,直接转身走向房里。四儿紧跟着他走进去,又匆匆地跑出来,对着甜甜比划了一个口型:休书。

  甜甜不为所动,甚至还打开食篮捏起一块荷花酥吃了起来。等了会小侯爷写完休书,走到她面前扔下去,“从现在开始你和侯府没关系了,赶紧哪来的滚回哪去。”

  甜甜吃完一块荷花酥,拍了拍落到衣服上的渣滓,捡起那张纸看也不看地撕掉了,“我不同意。你写一张我就撕一张,看是你写得快,还是我撕得快。”

  “你要这般死皮赖脸,我就把这件事宣扬出去,你不要脸面,我就不信范家不要脸面。你爹那样的人,岂会容忍你如此!”

  甜甜哼笑一声,“那咱们就走着瞧啊,我身后可是有太夫人在呢。我今天还就告诉你了童俊书,你这事我管定了,不办成我绝不离开侯府!”

  她说着,盯着小侯爷的脸,一字一句地强调,“打死也不离开!”

  小侯爷被她的气势惊住,愣了一下才回神,“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既然想管,那你就管吧,我看你到底撞多少次南墙才肯回头!”

  两人吵架次数多了,甜甜立刻反驳道,“你才是狗呢,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是臭狗死狗癞皮狗小母狗!”想了想觉得不对,她又骂道,“呸!小公狗!”

  小侯爷看她一眼,拂袖而去,“我是疯了才会在这和你吵,真是无可救药。”

  甜甜闻言也不甘示弱,“你才无理取闹无法无天无中生有无人问津!”

  小侯爷走了两步,又看到紧跟着自己的童四儿,不耐道,“跟着我干什么,去喂你的马去!”

  童四儿站定,转身悄悄去看甜甜。

  看到他的动作,小侯爷斥道,“看她干什么,我才是你的主子!”

  “你吼人家干什么,是我让四儿跟着你的。从现在开始,四儿,你要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不管他做什么事情,都要一五一十的跟我汇报,知道吗?”甜甜道,看小侯爷正怒视着他们,她拍了下四儿的肩膀又安慰道,“不要怕,咱们背后可是有人撑腰的。”

  小侯爷直接伸手把四儿拉开,对甜甜道,“你今天过分嚣张了,是不是没挨揍心里不舒服啊?”

  甜甜立刻摆出打架的姿势,“来啊,我刚把师父教我的杀招练会,正想找人切磋一下呢。”

  “你师父?”

  “对啊,就是你的死对头,玉公子,他就是我师父。怎么样,怕了吧?”

  之前小侯爷和他的人在外惹事,基本上都是玉公子在收拾残局。两人的形象对比太过于明显,大家都希望他们能正面碰到,好好地比试一番。可惜时间这么久,玉公子一向神秘莫测,两人自始至终都没有碰到过。

  小侯爷闻言不屑地笑笑,“玉公子啊?小爷我早就想收拾他了,一个人好好的干点什么不行,非要戴个破面具出来装神弄鬼,等下次小爷我见到他,一定打他个屁滚尿流脑袋开花。”

  “呵,自大狂!定是我师父打的你哭爹喊娘跪地求饶!”

  小侯爷邪魅一笑,“正好小爷我今天心情不好,就让我替玉公子好好教训他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好徒弟吧!”他说完,直接朝她的肩膀挥手过去。

  甜甜闪身躲过,把食篮塞到目瞪口呆的四儿手里,就朝小侯爷打了过去。她上次在竹林参透了师父教给她的杀招,正愁没机会实战测试效果呢,现在既然小侯爷撞上来了,那正好拿他试一下。

  师父说过,杀招讲究快而准,争取一招制敌。不然等用下一招的话,时机就晚了。她和小侯爷对打过多次,每次都败在他手下,所以他从内心是看不起她的。甜甜就是看准了这一点,在他大意松懈的时候,迅速的抓住了他的右胳膊,然后背对反转回旋,脚下用力把他踢倒,她的右小臂准确地扼住了他的脖子!

  没想到小侯爷动作更快,在他的身体刚接触到地的时候,迅速的使力反攻,两人的位置顿时发生了变化,变成了他上她下。

  只不过中间反转的时候发生了偏差,她不甘如此失势,在反抗的过程中身体有了错位,他的胳膊直接压在了她锁骨向下的位置。触感绵软,刹那间刺的小侯爷头皮发麻浑身失力。他立刻放开她的身体,猛地站了起来。

  甜甜捉住时机,在他失神的时候接连朝他的身体踢了两脚,迫使他连连后退!

  幸好扶住了身后的廊柱,小侯爷才没有倒下。他摸着被踢疼的胸口,看她累的气喘吁吁,身体上下微伏,他耳尖微红,加大音量装腔作势企图掩盖自己慌乱的心跳,“你...你个泼妇!怎么这么大力气!”

  甜甜得意地掐腰,“哼,你输了!”

  “输就输嘛,小爷我又不是没输过!”他不欲多说,转身就走。

  甜甜朝他的背影,故意大声地喊道,“四儿还愣着干什么呢,没看到小侯爷要出府了吗,还不赶快跟上!”

  感觉自己看了一场精彩绝伦的大戏,正在回味中的四儿猛然被点名,“嗯?啊!是,少夫人。”

  小侯爷的背影顿了一下,又继续向前走。

  看到他没拒绝,四儿连忙赶过去。等追上他了,四儿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拿着少夫人给他的食篮。他有些发愁,“小侯爷,这篮子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又不是给我做的,扔了!”小侯爷没好气地说道。

  四儿掀开篮子看了一眼,悄悄说,“可是这里面还有好多呢,都是少夫人亲手做的,扔了多可惜啊。小侯爷,要不咱俩分了吧?”

  小侯爷转身瞪他一眼,伸手抢过他手里的篮子,“君子不食嗟来之食,我说扔就扔!”

  四儿连忙点头,“扔扔扔,这等事情就不用小侯爷亲自动手了,你给属下,属下去扔!”

  “废什么话,小爷我亲自去扔!你在这等着我,不准跟过来偷看!不然我挖掉你的眼睛打断你的腿!”

15. 第十五章 “小侯爷性情爽真,对娴儿也……

  郝家老夫人生辰这天,甜甜早早的起来,拿着太夫人事先准备好的贺礼,乖顺地站在侯府门口等着齐薇出来。

  看到她在,齐薇也没有多大的反应,神色平淡的上了马车。甜甜知道应该是太夫人提前和她传过信,话未多说,在她之后便安静的上了车。

  阿紫守在外面,车内只有两人在。甜甜小心翼翼地叫了声,“大嫂。”

  齐薇冷淡地颔首,“外祖母今年身体不太好,来郝家的客人不会太多。你去了就直接找舅母吧,不必和我一起。”

  她的舅母,就是小侯爷的表姑何莲儿,也是郝家的当家夫人,郝毅的母亲。

  甜甜道,“为何不能和大嫂一起?”

  齐薇瞥她一眼,“我陪在母亲身边,你以为她愿意看到你?”

  甜甜刚想说齐夫人都不认识自己,为何不想见到。转念又想到她如今是作为侯府的少夫人过去的,自然不会受到她们郝家和齐家的待见。

  她低下头,闷闷地道,“娴儿知道了。”

  接下来齐薇也不再说话,一直闭目休息,让甜甜几次都差点忍不住要开口说话的嘴。直到马车停下来,阿紫掀开车帘,“小姐,少夫人,到郝家了。”

  甜甜率先从马车上跳下来。郝家门口站着下人,看到侯府的马车之后早早的迎了过来,第一次看到甜甜,为首的老嬷嬷愣了一下,有些不知该如何称呼。还是后面下来的齐薇见状,解释说,“这是侯府少夫人。”

  那老嬷嬷才恍然明白。自从侯夫人离世之后,齐薇又不想管事,这侯府的女主人自然又回到了太夫人身上。可太夫人辈分高,不可能来他们郝家为晚辈贺寿,所以这些年过来的都是齐薇。当然她过来,用的也是郝家表小姐的身份,而不是侯府的人。

  众人面上迅速闪过各种情绪,甜甜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这会儿只当看不到,笑意盈盈地道,“劳烦嬷嬷了。”

  齐薇也不管她,抬脚向府里走,边说道,“我母亲来了吗?”

  那嬷嬷摇头,“大小姐还没来呢,少夫人和夫人一起在陪着老夫人说话呢。表小姐,老奴带您去见老夫人吧,她们方才还在念叨着您呢。”

  听她的话,甜甜想着应该是秀秀和莲儿表姑都在呢。她心中放松了些许。

  齐薇的脚步却顿了一下,而后微微叹口气,心想着早晚都躲不掉,遂道,“那走吧。”

  刚走进老夫人居住的荣恩院,众人就听到里面传来女子的笑声。那老嬷嬷解释说,“应该是少夫人在逗老夫人开心呢。自从少夫人嫁进来之后,她和少爷琴瑟和鸣十分恩爱,老夫人和夫人都很满意。”

  看到她们过来,门口守着的丫环掀开了门帘,齐薇率先走了进去,“外祖母,我来看您了。”

  甜甜紧跟在她身后,见随着自己的出现,房内的气氛忽然安静下来,她心中一紧,只听到坐在上位的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夫人笑呵呵地道,“薇儿来了,过来给外祖母瞧瞧。”

  说着看到后面跟着的甜甜,她笑道,“哟,这是谁家的姑娘啊,长得可真好看。”

  想来这位就是郝老夫人了。按照侯府和郝家的关系,甜甜应当和郝毅一样,喊她祖母。她屈膝福礼,“娴儿拜见祖母,愿祖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好好好,”郝老夫人笑道,她朝甜甜伸出手,看她低眉垂眼,一副温贤谦顺的模样,顿时乐的喜笑颜开,“真是个好姑娘,你叫娴儿啊?是哪家的姑娘,可曾婚配啊?”

  何莲儿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她。她不说话,作为晚辈的秀秀也不好主动开口。

  看另外两人都不出声,齐薇道,“外祖母,这是俊书刚娶的夫人,太奶奶让她今天和我一起过来的。”

  话音一落,郝老夫人反应过来‘俊书’是谁之后,脸上立刻变了神色,她松开握着甜甜的手,冷言道,“侯府的少夫人啊,那就坐吧。”

  前后态度差别太大,让在场的众人和丫环婆子,都陷入了一场尴尬之中。

  甜甜站在她身边,瞬间空荡荡的右手只得若无其事地握住自己的左手,从未受到如此冷待,她脸色有些难堪地红了起来。

  齐薇伸手摇了一下老夫人的胳膊,“外祖母。”

  看她示意何莲儿和秀秀还在,老夫人的神情柔和了一些,但仍然是别不开脸,遂岔开话题,“杏儿娘,去看看雨萱来了吗,都这时辰还没到,别是路上出什么事了吧。”

  郝雨萱,就是齐薇的母亲,郝家嫁到齐家的大小姐。

  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应声,走了出去询问。

  有了这么一茬,屋内的气氛被缓和了一些,甜甜坐到秀秀的旁边,低头柔顺地不再言语。

  看齐薇似乎有话想说,老夫人看了何莲儿一眼,“陪了我这老婆子一早上了,你和秀秀先回去休息吧,晚些等雨萱来了再过来就行。”

  何莲儿起身,“是,那儿媳就带着她们出去转转。娘您先歇着。”

  她们,指的就是秀秀和甜甜两人了。

  老夫人没说话,只‘嗯’了一声。等人走了,她对着齐薇,神情才重新柔和起来,“薇儿,你实话告诉外祖母,侯府没有欺负你吧?”

  齐薇摇摇头,“没有,我在那边都挺好的。外祖母,娴儿刚嫁到侯府,还什么都不知道呢,您...”

  听到她为侯府说话,老夫人直接道,“外祖母就是气不过。毅儿多好的孩子啊,现在走路不顺当,连入仕的资格都没有。要不然,凭他的相貌和才华,怎么能娶个商人之女!”

  齐薇道,“我知道您为表哥难过,可舅母呢,表哥可是她的亲生儿子,她就不难过吗?这侯府毕竟是舅母长大的地方,太奶奶和侯爷也是她的亲人,她本身就够难过得了,您再这么说,让她多难为啊!现在既然太奶奶让娴儿过来了,那就是在和郝家示弱讲和,外祖母,您也别太固着大家了。”

  看她忍着悲痛劝自己,老夫人心疼的直掉眼泪,“傻孩子,我不为毅儿也得为你啊,可怜俊凯早早年纪就没了,就连你们的孩子都没有...”

  她心痛的说不下去,最终认命道,“算了,都随他们去吧,外祖母老了,也管不动了。”

  齐薇忍着眼泪,“我娘一会儿该过来了,等看到咱们这样又要生气。她的身子您知道,可经不起折腾。外祖母,快擦擦。”

  想到自己女儿多愁善感的性子,老夫人叹口气,倒也不再提起这件事。

  ***

  秀秀把她们送到主院之后,便借口有事先离开了。

  经过方才的事情,甜甜也知道这郝老夫人不是个好相处的,莲儿表姑这几年,怕是在她面前吃了不少冷眼。此时她也有些摸不准何莲儿的性格,便安静地待在一边,等她先说话。

  有丫环给两人送过来茶水,何莲儿道,“这是我最近新得的果茶,秀秀说喝着还不错,你尝尝。”

  甜甜连忙端起茶杯,抿了一下,笑道,“酸酸甜甜的,很好喝,多谢表姑。”

  知道她有些拘谨,何莲儿叹口气,“太夫人最近身体还好吗?”

  甜甜悄悄看了她一眼,试探性地答道,“太奶奶身体挺好的,每天早上还会在院中锻炼一下强身健体。就是活动有些激烈,我也劝过很多次让她缓和一些,太奶奶也不怎么听。”

  何莲儿的脸上立刻闪过担忧之色,“她那么大年纪了,要是真摔一下可不得了。你在侯府多看着她些,要是还不行,就找侯爷去。侯爷的话,她还是听一些的。”

  “是,娴儿知道了。”甜甜起身恭敬地回道,像是生怕慢了一瞬惹她不满。

  见她如此,想到郝家和侯府多年的恩怨,何莲儿的心说不出的苦涩。

  不过好在秀秀是个好的,郝毅不能进朝做官,在郝家和聂家的庇佑下,找点事情做也是可以的。都过去这么久了,多大的埋怨也被时间吹散了。

  她道,“你回去告诉太夫人,她的意思我知道了,只是这事始终急不得。薇儿那边,还要看她的意思。”

  甜甜对她的话似懂非懂,点头表示道,“是,表姑,娴儿都记住了。”

  何莲儿喝了一口果茶,又慢悠悠地放下,“太夫人能让你过来郝家,可见觉得你是个好姑娘。俊书他...这些年也挺难的,如果他有哪些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请你多担待一些。”再怎么说,童俊书也是她当做亲儿子养到大的,她心里对他还是极其偏爱的。

  甜甜立刻道,“娴儿不敢,小侯爷性情爽真,对娴儿也很好。”

  对她如此维护俊书的表现,何莲儿心中满意,“好了,时候不早了,我让人送你回去吧。再晚些碰到了小姑就不好了。你别介意,小姑她身体不好,如果再想起些之前一些不好的回忆,怕是今天不能顺利。”

  “是,多谢表姑为娴儿考虑。”

  看她从头到尾一本正经拘谨地回答,何莲儿终于笑了出来,“行了,我这里没有这么多规矩。秀秀,过来送娴儿。”

  聂秀秀一直等在门外,听到声音才走进去,“娘,那我先带她离开了。”

  两人相携离去。看秀秀面色红润,眼含秋水,知道她和郝毅应该感情很好,甜甜道,“秀秀,过两日我和小侯爷一起外出游玩,能约你一起吗?”

  秀秀愣了一下,知道她想让小侯爷和郝毅私下见面,秀秀点头,“可以啊,到时候你让下人过来说一声就行。”

  “好!”

  两人约定好,甜甜才坐上回侯府的马车。现在知道了莲儿表姑和秀秀的态度,她这一趟也不是没有收获。只不过瞧着这郝家老夫人态度挺强硬的,还有大嫂的母亲,怕是她们才是侯府和郝家断亲的关键。

  一路平稳到家,她下了车直接去了太夫人的院子。

  只是路上碰到了正在院子里练箭的小侯爷。

  看到她此时回来,小侯爷暗中皱眉,嘴上不饶人地嘲讽道,“哟,某人不是眼巴巴的带着礼物去贺寿了吗,怎么回来这么早?该不会是被人赶回来了吧?”

  旁边站着的童四儿不屑地撇了撇嘴,也不知道是谁,自从两位夫人离开之后,就忐忑难安,在府里转了许久才装模作样地摸起了箭,嚷嚷着要练射箭,结果心思压根不在这,一箭都没有射中不说,甚至中途还脱了靶。

  甜甜没好气地瞥他一眼,想到自己在郝家受到的冷待,都是因为这个小王八蛋。她的语气有些冲,“管你什么事!”

16. 第十六章 “小爷我不和你一般见识!”……

  见她如此,小侯爷的心一沉,知道她此行定是极度的不顺利,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不管不顾地对自己如此。

  他心中有些失望,不过细想也在预料之中。

  “哟!竟然敢和我犟嘴了!”下一刻小侯爷恢复正常,手持弓箭对准了她,“信不信小爷我一箭射穿你!”

  甜甜瞄了一眼箭靶,不屑地说,“就你?”

  顺着她的目光,小侯爷看到箭靶上乱七八糟地插着三支箭,知道她是误会自己了,他脸一红,别扭地解释说,“那都是童四儿射的!小爷的功夫,可比这好得多!童四儿你说,是不是!”

  童四儿有些无语,但看到小侯爷警告似的眼神,又立刻挺胸抬头,一副骄傲的神情:“.....是!都是我射的!”

  甜甜不欲和他多纠缠,抬脚就想离去。哪想到下一刻,小侯爷的箭就直接朝她射了过来,落在了她脚下前方的不远处。

  看她被吓的停下来,小侯爷得意地扛着弓,“怎么样,就说小爷我的技术不一般吧,要说射你脚指头,就绝对不会射到你的脚背上!”

  看着那支斜插入土地的箭簇,不知为何甜甜忽然想起了那夜她带着李昭玉骑马逃跑时,那支闪过她肩背的利箭。她的心绪一阵烦乱,莫名的带着些心慌。

  见她低头盯着箭一动不动,神色发白像是被吓住了,小侯爷有些担心地走过去,“没事吧你,这就不行了?胆子也太小了吧?”

  甜甜忽然反应过来,转头怒视着他,“童俊书你神经病啊!万一射着我怎么办?你能不能成熟一些,别让大家替你担心了!”

  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前,小侯爷被她吼的愣了一下,后知后觉的要发火,“谁要你担心了,是我过的好好的,你横插一脚非要管我的,你后悔了就别管了啊!现在多管闲事受了委屈就朝我生气,你有什么资格!”

  他说完,看她发红的眼睛,顿时有些心虚,气焰也瞬间低了许多,左顾右盼地不敢看她,“你们女人就是麻烦,算了,小爷我不和你一般见识,四儿,咱们走!”

  四儿有些为难地看着甜甜。但见小侯爷已经大步流星地走远了,他朝甜甜道,“那少夫人,属下先去看看小侯爷。”

  甜甜无力地摆摆手,看旁边有椅子,便走过去坐了下来。有丫环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少夫人,还要去见太夫人吗?”

  甜甜道,“太奶奶在做什么?”

  那丫环道,“太夫人在院中舞长|枪呢,离结束应该还有一刻钟吧。”

  想起莲儿表姑的叮嘱,甜甜道,“先不去,你去主院看一下,等父亲回府了和我说一下,我有事情找他。”

  丫环应声,转身去了主院。

  院内刚恢复平静,甜甜正欲起身,就见芬儿哭着从外面跑了进来,看到甜甜之后她大喊,“小姐出事了!老爷在外遇刺受了重伤,夫人让您赶快回府看看!”

  甜甜的腿一软,右手扶着桌子才没有倒下去。她耳朵嗡嗡作响,不可置信地道,“你说什么?”

  芬儿又把话重复了一遍,还催促道,“小姐咱们赶快走吧,夫人不让咱们耽搁。”

  这么急,可见范父受伤的严重程度。

  连太夫人都没有来得及告诉,两人快速的回了范府。

  房内太医聚集在一起,正在商议范父胸前的箭该如何拔出。甜甜走到范母面前,“娘,爹怎么了,好好的怎么会中箭?”

  范母正急的手足无措,看她回来才缓和了一些,“说是从内阁出来的时候中的,和他一起的另外两个大人当场就死了。你爹也是反应快躲了一下,才留了气回来。可是太医说这箭射中他骨头里了,也是不好办。”

  她一向是没主心骨的,范父在就听他的,他不在就听大儿子范旭文的。现在两个人都不行,二儿子也不在家,她只得把目光放到了还算冷静的甜甜身上,“娴儿,这可怎么办啊?”

  甜甜道,“内阁附近遇刺,巡防营呢,五表哥知道吗?”巡防营保护京都安全,现在归五表哥管。

  范母道,“他来过一趟了,又去追刺客了。”

  话音刚落,五皇子就带人走了进来,“舅母,娴儿表妹,舅舅怎么样了?太医呢?”

  房内的太医听到他的声音,立刻出来回话,“启禀五皇子,臣等还在商量拔箭的办法。”

  “商量商量又是商量,从我走的时候就在商量,怎么到现在一点办法都没有商量出来!”五皇子厉声道。

  “臣惶恐,只是范大人中箭的部位连着心肺,如若不慎,那后果不堪设想啊。”那太医颤悠着跪下回道。

  五皇子怕他这么说再吓着范母和娴儿,连忙挥手让他进去,看周围范旭武不在,问道,“旭武表哥呢?”

  范母道,“我让他回外祖家了,已经让人去通知了,现在也应该快回来了。”

  五皇子叹口气,又过来安慰二人,“舅母别担心,舅舅肯定会没事的。娴儿,你在这先陪着舅母,我进去看看。”

  甜甜点头,和范母两人紧张地等在外间。

  不多时范旭武急匆匆地闯进来,“娘,妹妹,爹怎么了?”

  说完也不等她们回答,推开门就往里冲。范母和甜甜拦不住,也跟着进了里面。

  看到父亲胸前中箭,脸色苍白无神,气若游丝地躺在床上,范旭武瞬间目眦欲裂,双手握拳,吼道,“到底是谁,我弄死他们!”

  五皇子正在和太医商议办法,闻言道,“表哥你冷静一下,等下就要拔箭了,事情耽误不得,先让下人把太医需要的东西准备好。”

  范旭武大声道,“你让我怎么冷静,那可是我爹!”

  五皇子把他拽到一边,低声警告,“那你想怎么办,闹的大家都不得安宁?现在舅舅已经这样了,旭文表哥也不在,如果你再这样,你让舅母和娴儿表妹怎么办?”

  听着他的话,范旭武大口地喘着气,不过也很快安静下来,开始让人准备好太医要用的东西。

  太医们和五皇子范旭武团团地围着床,甜甜拉着母亲站在远处,看着他们商议好办法,让范旭武压着范父,另外两名太医相互配合着,伸手去拔范父胸前的箭。

  一瞬间,范父的身体随着太医拔箭的动作而抖了一下,他体内的血也顺着伤口向外喷涌,其他太医立刻捂住,叫着送药和热水过去。

  范母的身体软软的倚在甜甜的肩上,整个人哭得悲痛不已。两人相互扶持,听太医说已经成功拔箭之后,才松口气。

  五皇子不能久留,内阁附近有人光明正大地行凶,朝廷一瞬之间失去两员重臣,加一人重伤,这事算是他的失职,他必须尽快捉住凶手,好给天下和圣上一个交代。

  送他出去的时候,甜甜才发现小侯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了。他站在门口,对五皇子点了点头,又担忧地看着她。

  五皇子道,“娴儿,你先回去吧,今天是舅舅的关键时刻,我会留两名太医在此看着,你和舅母也注意休息。”

  甜甜失神地道,“娴儿知道。表哥你要进宫?”

  “嗯,父皇还在宫里等着我。你放心,表哥一定会把凶手缉拿回来的。”

  甜甜点头,“娴儿相信表哥!”

  五皇子苦笑着拍拍她的肩膀,“进去吧,别送了。”

  等他骑马离开,甜甜才转身往回走。

  刚到院内,看到丫环端出来的盆里,沾满鲜血的棉巾,她的腿一软,整个人就要倒下去。小侯爷连忙伸手接住了她,看了看房内,他劝道,“坚强一些,岳母还在呢,你不能倒下。”

  只这一句,唤回了甜甜的神智。她扶着他站起来,呼吸两下又扬扬嘴角佯装正常,才走进去。

  看她坚定地站在范母的身边,小侯爷的目光闪了一下,转身对四儿说,“走,回府。”

  四儿有些不理解他的做法,“小侯爷,咱们现在回去啊?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少夫人还在这,而且这范大人可还没有脱离危险呢。他这当人女婿的,现在就走很是不妥呀!

  小侯爷没理他,骑着马不管不顾地冲在街道上,回府之后直接去找了太夫人,“太奶奶。”

  太夫人抚着佛珠的手停了下来,“范大人怎么样了?”

  小侯爷回道,“箭已经拔了,晚些和夜里可能会有些反应,太医说熬过今天就没事了。”

  太夫人闻言放了心,有些不满地说,“既如此,你现在回来干什么?娴儿还在那,你该守着他们才是。”

  小侯爷直接朝她跪了下来,“太奶奶,孙儿想和您要一样东西。”

  “要什么,你直说就是。这是做什么?”太夫人伸手想扶他,“可是库房里什么药材,只要能帮助范大人,你拿走就是。”

  小侯爷跪的笔直,抬头道,“孙儿想要青崖门。”

  太夫人的动作顿时停在了半空里。

  青崖门是她当年所创立,起初只是想在战场上帮助夫君,取得别国作战情报。当年大魏和西疆那一战之后,忠勇候府的人撤离了边境,她便把青崖门的重点从边关挪回了境内。

  只不过她的年纪渐渐大了,精力也不容许她再管理如此强大的情报系统,再加上这几年俊凯的离世,俊书的荒唐,她便把青崖门暂时关闭了起来。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面对太夫人的审视,小侯爷的目光没有丝毫的退避。良久之后,太夫人叹口气,“罢了,太奶奶老了,给你就给你吧。”

  她转回身,从一旁的箱子里拿出一个锦盒,然后又打开锦盒,从里面拿出一个青色的玉戒放到他的手里,“青崖门从此,就归你了。”

  青崖门门主青叶,信物是一枚由青色的柳叶组成的玉戒指。

  小侯爷看了一眼戒指,膝行而前,朝她恭敬地磕了头,“谢谢太奶奶!”

  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17. 第十七章 “为何要伤了范大人?”……

  范大人的呼吸时强时弱,两位太医谨慎地守在一边,不敢有丝毫的懈怠。范母坐在床边,担忧地看着他,不时地帮他擦干净脸上浸出的冷汗。

  甜甜和范旭武也都不安地站在外间等待。

  恍惚中听到门外有人在小声地叫自己,甜甜避开二哥,悄悄转身走了出去。

  叫她的,是跟着范父的管家刘伯。

  看她出来,刘伯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封交给她,“这是老爷交给奴才保管的。说如果未来他出事的话,就让奴才把这个信封交给小姐。”方才担心老爷的身体,他把这件事忘了个干净。现在老爷的情况稳定下来了,刘伯才想起这回事。

  想到上次送大哥出京时父亲叮嘱自己的话,甜甜的心一紧,连忙打开信看了起来。

  信的内容和她想的一致,是范父近些日子以来,和另外两位大人一起收集的有关于西疆王室和李家之间的联系。信的最后,叮嘱她不要难过着急,要把证据尽快的交给五皇子。

  看完之后,甜甜的情绪再也无法控制,眼泪不可抑的从她的眼睛里流出来。父亲遭此横祸,说到底都是为了查清那个胭脂铺子的事,换句话说,是她的话害了他。

  可是现在情况紧急,由不得她在此伤心。李家和西疆王室敢在内阁附近公然行凶,而且一杀就是三位朝廷重臣,就会料到接下来朝廷会做出的举措。无论是第一步的封城,还是接着挨家挨户的搜查,他们都躲不过去。所以趁着事态没有发展,他们定然会尽快出京。

  不过李府那么大那么显眼,要悄然出京,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她把信叠好,“刘伯,牵马来,我要去找五表哥。”

  刘伯闻言有些惊讶,“小姐要出去,老奴去找架马车吧。”

  甜甜摇头,“牵马,我快一些。快去吧,时间急。”

  话说完,她转身想和母亲交代一下,就看到范旭武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正直盯盯的站在她身后,“妹妹,你是不是知道爹受伤的原因。”

  甜甜点头,“此事说来话长,有机会我再和你说。我现在有事要去找五表哥,你在这里看着娘。”

  范旭武张口拒绝,坚持说,“你们要去找凶手是不是?我也要去!”

  甜甜不想和他争辩耽搁时间,点头道,“行,跟我来。”

  她和范母简单地说了两句,就和范旭武一起去了宫门口。

  五皇子进宫和圣上禀报此事,凶手没捉住,圣上应该不会留他太长时间。果然没多久两人就看到五皇子垂着头走出来,想来是受到了圣上的斥责。

  甜甜走过去,直截了当地说,“五表哥,我知道凶手在哪里。这是我爹留下来的信,你一看便知。”

  五皇子将信将疑,一目十行地看了信,他手中拳头握紧,额间因为气怒而青筋暴露,对着身边的副将道,“真是岂有此理。邢群,即刻召集巡防营之人,随我来!”

  巡防营的人早就在搜查的时候已经集结完毕,此时正在宫外等着。五皇子面目阴沉,带着众人快速地向李府赶去。

  李家门前,依旧如往日一般车水马龙,守在门口的家丁看到浩浩荡荡,身着铠甲的将士们,吓的腿都软了。邢群跳下马,径直地走到他面前,“叫李高峰出来。”

  李高峰,正是李巡抚的名讳。

  那家丁摇摇头道,“我家老爷现在不在府内。大人您这是...”

  “他去了何处?李昭玉呢?”邢群面目凶狠地斥道。

  那家丁被他一吓,直接跪倒在地,“大人饶命,奴才真的不知道啊,一个时辰之前大人就带着公子和夫人老夫人一起外出了。”

  甜甜闻言,和五皇子相视一眼,“一个时辰,足够出城了。”

  五皇子沉下眼,“邢群,留部分人在这守着,不许任何人离开。另外去邵家一趟,看看能不能找出一些线索。其他人跟我出城去追!”

  邵家,是李夫人的娘家。事情这么大,李夫人定然会和他们透露些只言片语。

  诸人听令分头行动,甜甜叫住五皇子,“往西疆的方向追。”

  五皇子道,“你是说他们会直接回西疆?李高峰肯定料到我们会追,他们会不会往相反的方向来迷惑我们?”

  “不会。”甜甜坚定地道,“李高峰很听李昭玉的话,按照他的性格,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回西疆。如果往相反的方向,不光是我们,他们也会遭到西疆其它势力的暗杀,得不偿失,不如拼一把。不过,”

  她想了一下,继续说,“不过其它方向倒也可以放一批人马过去。他们此行如果全同路,那目标极是显眼。西纱,李大人和李夫人作用不大,不是西疆王所在意的,而且又不能驾马,跟着只会拖累李昭玉,或许他们会分开走,绕路回西疆也有可能。”

  五皇子点头,“我知道了。等下让旭武跟我去,娴儿,你先回家陪着舅舅和舅母。”

  “好。表哥,一定要注意安全。李昭玉能逃得掉我们,也不一定能逃得掉其它暗杀。你和二哥一定要注意安全!”她叮嘱道。

  知道她是害怕了,五皇子安抚地笑笑,“嗯,别怕,表哥身边这边多人呢,一定会把凶手给娴儿带回来。”

  甜甜目送他们驾马离开,才转身往范府的方向走。

  ***

  青崖门沉寂多年,想要在瞬间启动几乎不可能。但即便是这样,小侯爷也是很快就找到了李昭玉等人出城的时间和方向。

  他单枪匹马地追了过去。

  日暮西垂,黄昏的日光洒在郊外的路上,随着马蹄踏过而荡起四处飞扬的尘埃,一群正在飞速移动的人影逐渐闯进了小侯爷的视野之中。

  他飞奔着从山野小路上下来,直接挡在了他们的前面。

  一人一马背长弓,一刀一剑握杆枪。

  当是少年意气风发,英姿飒爽,不畏天地。

  对面众人立刻勒紧缰绳,看到只他一人,他们的心放松了下来。李昭玉从人群中驾马走了出来,意味深长地微微一笑,“小侯爷。”

  小侯爷沉沉地盯着他,“为何要伤了范大人?”

  听到他说‘伤’,而非‘杀’,知道范大人没有身亡,李昭玉瞬间松口气。他脸上神情未变,冷情笑道,“小侯爷既然追过来,应该已经知道了吧。不过我有些好奇,小侯爷是有多心急,竟敢独自追过来。”

  旁边宴叔机警地看看左右,劝道,“少主,耽搁不得啊。属下看咱们还是就地解决了他,尽早赶路吧。”

  李昭玉抬手打断他的话,对小侯爷道,“听到了吗,他想让你死呢。也是,死在了西疆人手里,和你那可怜的大哥,还有什么太爷爷,爷爷一样,也算是对得起你们侯府的祖宗了,是吧?”

  小侯爷手握着杆枪,直直地对着他,“行啊,那就放马过来吧!”

  宴叔怕大魏的官兵再追过来,想速战速决,便和前头的三个西疆人对视一眼,四人一起向前冲了过去。

  李昭玉骑马后退两步,他的马术是最近刚练的,还不怎么熟练。马儿嘶鸣着,带他隐在了众人的包围群中。

  今日宴叔会动手之事,他着实没有想到。

  等得到消息的时候,祖母已经派人收拾好了东西,直接让他上马离城。

  祖母在他的印象中,一直是性情温和又极具才华的女子,他一直很尊敬她。后来宴叔找来之后,随着时间的推移,祖母变得越来越强势,想回西疆的心也越来越强烈,迫使父亲也不得不跟随她的心意,在西疆和大魏之间做出了抉择。

  今日的刺杀之事,就是看自己为了此事优柔寡断,她背着自己擅自下的命令,好让自己不再拖下去。

  如今大事已定,哪怕再怎么不愿,这西疆他也必须得回了。

  李昭玉叹口气,看着和宴叔等人打斗成一团的小侯爷,他的面色终是坚定了起来。

18. 第十八章 “拼死一试。生则活,死无憾……

  小侯爷最擅长的便是一对多的团战。

  忠勇候府虽说日渐没落,但家底仍在。在他和大哥俊凯,还有郝毅小的时候,太夫人就针对他们做过训练。只是后来从战场上下来之后,他心里有了阴影,已经多日未练,招式之间有些生疏而已。

  宴叔却不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

  他一心想尽早的结束战斗,所以动作间尤为狠辣。不过四五招,自觉试探出了小侯爷的功力之后,便想把他逼下马。

  五人都骑在马上,如果单他掉下去,敌高我低,那他的劣势将瞬间涌现。

  小侯爷仰躺在马背上,眼疾手快地躲过宴叔的利剑,然后在他来不及抽出武器的时候,迅速的拔出腿上绑着的匕首,朝宴叔身下的马屁股上插了过去。

  一对多的团战,讲究的就是心细和决断。要看准他们动作之下的弱点,出手要快狠准。这话说着容易,但要在敌众我寡的情形中保持镇定冷静,就已经很难了。光是‘看’这一字,他就曾训练了接近一年的时间,才得到太夫人的肯定。

  所以小侯爷的此番动作几乎发生在眨眼之间。

  马匹吃痛,仰着上半身朝天悲痛凄厉地嘶鸣。宴叔脱离脚蹬,借住旁人的助力从几近失控的马身上跳了下来,连连后退数步才站稳。

  此波宴叔吃了亏,接下来他也不敢大意,又叫了两个人上来,才持剑过去。

  再怎么擅长,也禁不住对面六个人一心一意地围攻他,不多时小侯爷渐渐落于下风。

  直到宴叔瞅准时机,在他的注意力被另外五人分过去的时候,一剑刺向他的马,小侯爷没注意,直接被马从身上甩了下去。他在地上翻滚了两下,才摇摆着站定。

  杆枪已经失守,短刀和匕首也被打落,小侯爷手中拿着剑,看着五人驾马团团围住自己,面色泰然,脸上没有丝毫的胆怯。

  李昭玉站在外围,看他依旧在坚持,像是想到了什么,轻蔑地一笑,“倒是小瞧你这‘小鬼儿’了,看来你比你爹强得多,至少还能拿着剑顶上一段时间。”

  文人过招,用的自是‘语言’这把武器。

  果然,小侯爷闻言,怒从心起,抬剑指着他,“你住口!你个大魏的叛徒,不配提起我爹!”

  宴叔知道李昭玉还没有彻底放下心结,此时被人当面这么喊,怕他再犹豫,闻言直接一剑朝小侯爷的背部砍去,想阻止他接下来的话。

  小侯爷躲闪不及,肩膀处被他的剑狠狠地划开一道伤疤,整个人也被打的半跪在地。被剑锋剪下的碎发围在他的后肩处,又随风回旋着落下。鲜血顿时从伤口处奔涌而出,染红了周围的衣服碎片。

  对面的人群中,青莲隐在偏僻的角落,欲出手相救。

  下午事态紧急,他已经用青崖门的身份,和她见过面。她自是认得他是何人。

  可又被小侯爷的眼神止住。

  他以剑撑地,艰难地站了起来。

  夕阳西下,山边的最后一点余晖映在他的身后,红的发紫的暮霭散成不规则的形状,一片片的在地垂线上出现。

  四周都是空荡荡的山地,风忽然大了起来,吹起他发冠下的乌发,和脚边的衣摆,加上他肩膀处还在沥沥流血的伤口,和脸上不屈的神情,颇有一种战损残缺之美。

  今日的小侯爷完全颠覆了李昭玉对他的印象。

  如若寻常,他倒有意去结交一番。可此时非比寻常,两人完全是敌对的状态,同时李昭玉也明白,如果今日放任他离开,那来日忠勇候府在他的带领下,将是自己和西疆的一大劲敌。

  李昭玉对着宴叔使了一个眼神,示意他迅速解决此人。

  宴叔了然,直接抽出马鞍上系着的短刀,朝小侯爷的背部狠狠地插下去。

  “住手!”一声尖利的女声随着哒哒的马蹄声,自远处传来。

  众人才看清,那是一把匕首。

  刀柄上镶着青玉宝石,护手处缠着金色的细线,上面串着细碎的五颜六色的小宝石,看起来极为亮眼。

  只看此,小侯爷就知道来者何人了。

  他弯身捡起匕首,眉间紧皱。

  前方甜甜驾马疾速奔来,又在他们面前勒住缰绳迎面停下,沉声道,“李昭玉,你放开他!”

  前后速度变化太快,马儿不耐地在原地转着圈,以缓冲因为立刻降速而带来的身体的不适。

  甜甜牢牢地抓住缰绳,紧紧地盯着藏在人群中的李昭玉。

  救命之恩,该还了。

  看着她一人一马站在他们的对立面,脸上丝毫不惧的神情,显得勇敢又有魄力。和那晚她骑马带着自己逃命一样,眼睛亮晶晶的,坚毅英勇,果敢自信。李昭玉忽然想起了两人在春风阁见面时,一起喝的那壶‘情浓’。

  初时平淡,中间激烈迸发,末了则是无穷回味,让人流连忘返。

  现在想来,倒真是讽刺。

  看李昭玉神情有些松动,知道他要还她的救命之恩,宴叔驾马小跑着到他身边,“少主不可。忠勇候府可是我们的一大敌人,如果现在放虎归山,那我们的大业之路可就又添了困难。反正现在就他们两人,不如斩草除根。”

  夜风飒飒而起,李昭玉骑马靠近甜甜,看到她的右手不动声色地摸到了腰间的长剑,他苦笑一声,“今日你我能到如此地步,也不是我能控制的。还有你父亲的事,我也很抱歉。实在是大势所迫,不得不为。”

  甜甜没应他此话,只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沉沉地问道,“能不能放人。”

  见她执意于如此,李昭玉忽然冷笑一声,“除开你自己,和我的人,再无人知道那夜你曾经救过我。既如此,何来的救命之恩。而且你该知道,如果我采纳宴叔的意见,这里将是你们的埋骨之地。”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你那么聪明,应该各种情况都想到了,那为何还要独自过来救他?”

  甜甜看着他,认真地回答,“他是我的夫君。夫妻一体,他的命就是我的命。”

  “夫妻?呵,”李昭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对着四周嘲弄地笑了两声,直到眼角湿润,他才漫不经心地抬头压下,强硬地问道,“那我要是不放呢,你待如何?”

  甜甜看了被人马围住的小侯爷一眼,孤立无援几乎身处死局,他却没有任何的怯意,有的只是大魏人的铮铮傲骨。两人对视,她微微一笑,而后坚定地回道,“拼死一试。生则活,死无憾。”

  四下寂静,除开马儿时不时的在喷气,只有呼啸的风声围绕着他们。她的声音有些暗哑低沉,盘旋在他们的耳边,让小侯爷的心逐渐的镇定下来。

  他握紧匕首,机警谨慎地盯着他们的动作。

  “好一个‘生则活,死无憾’。”李昭玉看着她,不甘心地说,“娴儿,你诚实地回答我一个问题,今日我就放过你们。”

  甜甜有些意外他的话,“你说。”

  话音落下,远处小路上尘埃飞扬,属于大魏的旌旗飘在半空中,密密麻麻的黑点出现在众人的视野,是大魏的官兵追来了!

  他们是在拖延时间,好待援军!宴叔立即明白过来,心下一紧,“少主!大魏的人来了!快走!”

  李昭玉抬手制止他的话,没有丝毫的紧张,看着甜甜问道,“我只问你一句,娴儿,如果这些事情都没有发生,我只是从前的那个李昭玉,你会顺从范李两家的定亲,而嫁给我吗?”

  宴叔不知他为何要执着于这个答案,急的伸手想拉他的衣服,“少主!”

  李昭玉挥袖甩开宴叔的手,直直地看着甜甜,“请你...回答我。”

19. 第十九章 “小侯爷,少夫人对您可是一……

  四周逐渐安静下来,不知什么时候,连风也悄悄地温柔了起来,静静地在低处盘旋。所有人都在看着她,似乎在等着甜甜的回答。

  她想了一下,认真地说,“会。”

  如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如果他还是以前的那个新科状元李昭玉,如果她还是范家三小姐范静娴,他们的亲事会照约定进行。

  ‘范静娴’也会嫁给‘李昭玉’。

  简单的一个字,犹如一把钝刀一样,慢慢地切割着李昭玉的心脏,让他的身心都在因为这场巨大的‘闹剧’而微微颤抖。

  远处大魏的官兵们越来越近,几乎都可以看到为首之人的脸庞。李昭玉自嘲一笑,拉着缰绳转方向,“娴儿,希望你记住,我们之间...没完。”

  他说完,带着宴叔等人迅速地向前跑去。

  随着他们的动作,甜甜立刻跳下马来,快速的跑到小侯爷的身边,“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说着看到他肩膀上那个巨大的伤口,她急道,“你受伤了!”

  小侯爷暗中吸了口气,坚强地摇摇头,“小伤,不碍事。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四儿去找五皇子了吗。”

  甜甜回道,“我在路上碰到四儿了,听完他的话就想着先过来看看。”

  “先过来看看?你是不知道李昭玉是什么样的人是吧,单枪匹马的就敢过来!”小侯爷低声斥道。

  甜甜扶着他,低声反驳,“你不也是一个人嘛,我怎么就不行了。”

  听她不服气,小侯爷正想再说她几句,五皇子带着人已经跑到了他们身边,“俊书,你怎么样?”

  小侯爷道,“我没事,你快去追吧。”

  五皇子点头,留下一个小队护送他们回京都后,就带着人继续向前追去。

  他肩膀上的伤口还在流血,血肉糊在一起,看起来极为吓人。甜甜问了一圈,众人身上都没有带金疮药,便牵过来一匹马停到小侯爷面前,“你的伤口还没有止血,咱们赶快回城吧。”

  说完又觉得他伤口在肩膀处,上马骑马之间的动作肯定会牵扯到伤口,遂即好心地说,“要不你坐在前面,我带你走吧。”

  小侯爷闻言,皱眉回道,“小爷我能沦落到让一个人女人骑马带?真要有这一天,小爷我一口气闷死自己。”

  像是要证明自己是似的,说话间他就直接翻身上了马。动作潇洒顺畅,完全看不出他肩膀受伤的痕迹。

  听他这么嫌弃,甜甜骑马紧跟他身后,当即反驳道,“有那么夸张吗,以前我也这么带过李昭玉.....啊,那个时候不早了,出发出发!”

  小侯爷敏锐地察出她话里的心虚,盯着她问道,“我还没问你呢,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还有他说的你救过他的命,我怎么不知道?”

  甜甜看看左右,佯装观察四周敌情,“这是我和他的约定,我已经毁约过一次了,不能再和外人说了。”

  “外人?约定?”小侯爷嗤笑一声,“他个西疆人,能有什么诚信可言,我让你现在,立刻,马上从头到尾的告诉我!”

  甜甜扭过头不看他,坚决不肯再吐露一言。

  两人僵持片刻,小侯爷很快泄了气,换了个问题,“那你那个答案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如果一切都没有发生,你会遵守范李两家的约定嫁给他’?你都已经是侯府的人了,还想嫁给别人?谁给你的胆子?”

  上句还给他情深款款地‘生则活,死无憾’呢,下一句就要嫁给别人。哼,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甜甜立刻解释道,“你小时候都没有好好念书吗,不知道这句话最前面有‘如果’二字吗,‘如果’是什么意思,就是假设,假设这一切都没有发生。那都没有发生的话,我是他未婚妻,他是我未婚夫,我嫁给他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听她理所当然的语气,小侯爷盯着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凶巴巴地讽刺道,“你果然还想着这门亲事,当时退亲的时候是不是还觉得遗憾呢?有没有在房间里偷偷抹眼泪?”

  甜甜这下是彻底的佩服他的理解能力,肩膀上的血都流了一胳膊了,还有心思在这‘嘲笑’自己,她无奈道,“是,我很遗憾非常遗憾,当时我还在夜里偷偷哭了好多次呢。你满意了吧?”

  小侯爷闻言,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咬着牙皮笑肉不笑地道,“满意,非常满意!”

  甜甜虽看不出他和之前有何不同,但也知道他现在是生气了。原本想问他是如何得知李昭玉的逃跑路线的,又怕问了之后他不理自己,只得放弃。

  心里腹诽着他脾气无常易爆易怒,两人一路无言地到了侯府门口。甜甜让跟着他们的巡防营兄弟们离开之后,才翻身下马。

  门口童四儿正在焦急地等待,看到他们过来,连忙跑下来牵马。只是他还没跑到的时候,就见小侯爷下马的动作僵了一下,整个人头重脚轻地向地上栽去。

  童四儿吓得尖叫一声,腿软的都要倒在门口的阶梯上了。

  下一刻只见甜甜两大步跨过去,半跪在了他身下,用肩膀抗住了小侯爷的身体后,又转身让他靠在自己腿上。

  看到四儿僵直地立在远处,她叫道,“愣着干什么,快叫人抬进去。”

  四儿回过神来,立刻喊人抬他进去。

  被这么一折腾,小侯爷的神智稍微回笼,又渐渐的清醒过来。

  他们回来的消息早有人禀告了太夫人和侯爷,两人又是请大夫又是找太医的,忙的整个屋子闹哄哄的,让小侯爷的头越发的疼起来。

  三言两语打发走他们和大夫之后,小侯爷筋疲力尽地躺在床上,看甜甜正坐在一边,呆呆地看着手中的瓷瓶,他道,“看什么呢,还不过来给小爷我上药?”

  甜甜走过来,把瓷瓶伸到他面前,“好奇怪啊,这个瓶子和我师父给我的瓶子一样。这是太奶奶刚才给我的,童俊书,你说太奶奶是不是和我师父认识啊?”

  小侯爷愣了一下,迫使混沌的大脑拼命的保持清醒,“你师父?那个玉公子啊?”

  甜甜点头。

  这么一问一答,给足了他反应的时间。小侯爷答道,“据我所知,这种药瓶是青崖门特有的。可能你师父加入了青崖门吧。”

  “青崖门?是什么东西,一个教派吗?江湖上的?还是朝廷的秘密组织?”

  小侯爷答道,“江湖的一个密探组织,很神秘。”

  “这样啊,怪不得我师父老是神秘莫测,原来他是这样的人啊。”

  听她语气满含佩服,小侯爷轻笑道,“这有什么,有机会我让你亲眼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神秘。’”

  甜甜面露怀疑。

  见她如此,小侯爷不满道,“不信啊?那你知道现任的青崖门门主是谁吗,我说出来肯定能吓死你。”

  “能不能吓死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如果你再不上药,肯定要失血过多而死了。”甜甜说道,然后伸手掀开他身上的被子,想看他肩膀上的伤口。

  小侯爷却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的左手,看到她掌心的擦伤,问道,“这怎么回事?回来的时候没看到你受伤了啊。”

  甜甜抽回手,不在意地说,“没事,回头我抹点师父给我的药就好了。你还别说,这青崖门的药还真好用,就我师父给我一小瓶,什么去於肿啊小伤疤啊,效果都特别好。所以你放心吧,就你这伤口,只要好好抹药,肯定没问题的。”

  “你师父你师父,张口闭口都是你师父,在我面前都把他夸出花来了。范静娴我问你,你在你师父面前,有没有说过我什么坏话!”

  甜甜好笑道,“就你的名声还用我说吗,这谁不知道忠勇候府的小侯爷是个什么样的人。”

  小侯爷被噎的一口气憋在喉间,看她伸手就要揭自己衣服,他伸手挥开,“这里不用你了,叫童四儿进来。”

  甜甜挑眉,坏笑道:“...你是不是害羞了?”

  小侯爷扭头看向床里侧,“害个屁,小爷现在不想看见你。”

  “不看就不看嘛,你以为我想给你上药呢,血肉模糊的,丑死了。”她放下药瓶,站起身朝外走,“那我去找四儿了。”

  脚步声逐渐远去,走到房外之后就彻底听不到了。

  过了会才又听到一阵混乱的小碎步,接着是童四儿嚎丧的声音,“小侯爷啊,你怎么样,今天可真是要吓死四儿了。”

  哭唧唧的声音吵得小侯爷心烦。他吼道,“闭嘴,过来给我上药。”

  四儿立刻停下假哭声,揉了揉脸,拿着药瓶靠近小侯爷。猛然看到他肩膀上的伤口,四儿低声‘嘶’了一声,“小侯爷,你忍着点,那我开始了。”

  小侯爷点头,猛然想起甜甜临走的时候留下的话,不经意地问道,“很丑吗?”

  四儿正在研究他的伤口,听到他的问话立刻恭维地回答,“小侯爷怎么可能会丑,您是京都第一美男子,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威武雄壮!”

  小侯爷:“.....”

  气得他什么也不顾,直接上手朝四儿的脑袋打了一下。只是动作间不小心扯到伤口,痛的他直接无力倒在了床上。

  “小爷我问你伤口丑吗?”

  四儿挠挠头,真诚地回道,“不丑。”

  小侯爷闻言,还未放下心,又听他说,“但是吓人啊。就算我是个男人,看了也害怕。不过四儿对小侯爷忠心耿耿,为了您可以抛头颅洒热血,屈屈上药,四儿一定可以的!”

  表完忠心,看他没有任何表示,四儿有些丧气,开始说服自己,去给他上药。

  趴在床上的小侯爷却在想着甜甜的话,这么狰狞的伤口她不害怕,只是觉得丑。“真是个疯女人!”

  听他喃喃自语,四儿问道,“小侯爷您说什么?”

  “没什么,对了,范静娴手上的伤怎么弄得,你知道吗?”

  说起这个,四儿又激动了起来,“这个我亲眼见到的。就在咱们府门口,您在下马的时候,忽然两眼一闭,像根倒插葱似的栽了下来。当时您周围都没人啊,吓得四儿魂魄都飞了。”

  听他又要胡扯,小侯爷不耐地道,“说重点!”

  四儿立刻拐了话音,三言两语地总结道,“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少夫人大步地跑过去,半跪着滑到了您的身下,给您当了垫背的。她手就是在那时候被地上磨破的。”

  说完看他神色颇为感动,四儿继续道,“小侯爷,少夫人对您可是一片痴心啊,她膝盖处的衣服都磨破了,到现在都没来得及换,那一心只想着照顾您呢。小侯爷,您以后可有福咯。”

20. 第二十章 “小侯爷,不要害怕。”……

  忠勇候府主厅的气氛,有些沉默。

  太夫人和侯爷坐在上首,听完甜甜说的小侯爷受伤的前因后果,侯爷的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倒是侯夫人有些欣慰,对着甜甜道,“俊书今天的表现,倒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他能有此改变,娴儿功不可没。”

  她的夸奖很直白,让甜甜有些不好意思,羞涩的低下了头,“这都是娴儿该做的。”

  此时侯爷一言不发地站了起来,无声地看了甜甜一眼后,转身离开了大厅。

  他的动静太过明显,甜甜有些不解。

  “不用管他,”太夫人见状,劝道,“他是怕俊书再受伤。男孩子嘛,保家卫国守天下,受点伤很正常。娴儿放心,太奶奶站在你这边。”

  甜甜点头,“娴儿知道。太奶奶,时候不早了,娴儿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太夫人点头,让人送她离开。

  拜别太夫人,甜甜一路回了院子。左手掌心的擦伤还在隐隐作痛,芬儿不在,甜甜叫了个丫环要了盆热水,独自清理手上的伤口。

  范府内父亲的情况还不知如何,现在童俊书又受了伤,夜已深了,她也不好再劳师动众的要回去。甜甜有些不安,好在没过多久,门房那边就过来禀报,“范二公子过来了。”

  甜甜连忙让人请他进来。

  “二哥,怎么样了?”

  范旭武道,“李昭玉跑了。不过你之前说得对,在京都北边和西边的方向,巡防营的人抓住了西纱公主和李夫人。李大人受了伤,他们还在追捕。”

  这事也在甜甜的预料之中。如果李昭玉能那么容易被抓到,那西疆其他势力派过来刺杀他的刺客也不会接二连三的失败了。

  “我刚才回府跑了一趟,爹已经醒了,也没有发热的症状,那里有太医和娘在守着,我一会也会回去,你别担心了。我看小侯爷也受伤了,你安心在此照顾他吧。”

  范父年纪大了,受了如此重伤极易发生感染,进而发热不治。听闻他的话,甜甜放了心,“那就好。”说完看他面色不好,她又问道,“怎么了?”

  范旭武低下头,有些丧气,“爹说大哥刚到任地没多久,怕他担心,不让我把他受伤的事情告诉大哥。我不听,他就生气了。妹妹你说,我做的不对吗?他的伤那么严重,太医说得有一个多月不能随便下床,我让大哥回来看看怎么了。”

  他说着,转首看着外面的夜空,闷闷地道,“爹从小就知道偏心大哥,我说什么都不对。”

  甜甜笑道,“大哥那人你还不知道,书看的多了,神思又敏感脆弱,一本正经的不会拐弯,一点为人处世的能力都没有。咱俩不一样啊,咱俩从小在外面混,猴精猴精的,无论放到哪都能活下来。爹娘多担心大哥也无可厚非。”

  看他面色松动些许,甜甜脑中闪过一个主意,又继续劝道,“再说爹说的也对,大哥初到一个陌生地,人际关系过往卷宗等等都要摸索,肯定忙的昏天暗地的。要不你也考一个职位出来,看爹到时候准是更担心你。正好武举报名快开始了,二哥你去试试呗。”

  说起这个,范旭武也顾不得抱怨了,兴奋地说,“刚才五皇子还和我说呢,他见我在和李昭玉的人打的时候表现好,想让我进巡防营去帮他。妹妹你说我去不去?”

  现在朝中各位皇子逐渐长成,势力划分也越来越明显,范府作为五皇子的外祖家,在朝中却只有父亲一个助力。现在父亲病倒,大哥又被派到了外地,等调回来还有一年,这么说来,京都的朝中几乎可以说是没了五皇子的亲人。

  但是现在圣上身体康健,如果皇子们拉拢的行为太明显,惹了圣上猜疑的话,也是不好。不若先蛰伏下来,再过几年再说。

  甜甜道,“如果我是你,我会选择靠武举,而不是听过五表哥来进巡防营。”

  范旭武不明白,“为什么,靠五皇子我明天就可以走马上任捞个小官儿当当,等武举还要等到明年呢。”

  他神经大条,思考事情常常顾前不顾尾,甜甜不欲和他细讲,只挑他能听懂的话,“我问你,如果你借五表哥的势进了巡防营,那里面的人会不会服你?如果他们不服你,明面上算了,暗地里肯定会给你下绊子。一次两次你可以找五表哥解决,但你想次次都找人吗?”

  范旭武挥舞了一下拳头,“那二哥把他们打趴下!”

  “一个你打得过,两个你说不定也打得过,那三个四个呢?五个六个一起上呢?再说军中严禁私下斗殴,你犯了事让五表哥罚你是不罚?”

  随着她的话,范旭武的头渐渐地垂了下去,“那妹妹你说我该怎么办嘛。”

  “去考武举。靠自己的能力一步步地向上爬,这样到最后你的体能和功力会提升许多不说,还能结交更多的武人,而且到了巡防营也会赢得大家服气,一举三得!”

  “好,考就考!妹妹你放心,到明年我一定能超过大哥,考个武状元回来!让爹也高看我一回!”范旭武坚定地道。

  甜甜重重地点头,“嗯,我相信二哥一定可以的!”

  和她说完话,范旭武只觉得对未来充满了信心,昂头挺胸地回了范府。

  送走他,甜甜又回房清理了膝盖上的伤,换了身衣服才去向小侯爷的房间。四儿正坐在床前,脑袋垂着打瞌睡。甜甜过去叫醒他,“你先回去睡吧,我在这守着他。”

  四儿本不想走,但看她双眼真诚,看向小侯爷担心的神情也不像是作假,就想着给他们独处的机会,他点点头,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

  小侯爷已经睡着了。

  不过因为是一侧肩膀受伤的原因,他面朝外面,侧躺在床上。可能是伤口有些疼,他皱着眉,额间也有冷汗不断的冒出。

  甜甜打了一盆热水,湿了面巾轻轻地擦着他的脸。

  怕影响他休息,房内的灯光并不亮,朦朦胧胧的,让她只能看到他模糊的眉眼。

  小侯爷蜷着双腿,双手交叠握在一起,紧紧地抵在心间。

  那温暖的面巾刚碰到他的脸颊,就见他整个人抖了一下,眼睛紧闭着,像是不敢睁开一样,口中发出呜咽的声音。

  甜甜凑近他,才听到他在喊着‘大哥’和‘郝毅’。

  声音恐惧无助,无端的让人心疼。

  他的身体越来越抖,额头上浸出的冷汗都要把头发打湿,眼睛里的泪水流出来,聚集在眼角和鼻梁处,成了一个小小的水洼。

  甜甜立刻把面巾扔到一边,蹲在他面前,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她的动作有些快,连膝盖上的伤撞到了床柱上,也只是皱了一下眉头,完全没有在意。

  “小侯爷,不要害怕。”她低声说。

  却没想到听了她这句话,他抖的更加厉害,完全不顾肩膀的伤口,和垫在他肩膀下的软枕,整个人平躺下来,又反复地半躺着,嘴里也开始抵触,“不,我不是,不是,不是。”

  看着他着急反驳的样子,甜甜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不是小侯爷。

  在童俊凯还在世的时候,他不是小侯爷,他自由自在无忧无虑,他只是忠勇候府淘气的小公子童俊书。

  她双手包住他的拳头,轻轻地叫道,“俊书,你是童俊书。俊书不要害怕,那不是血,是我在用热面巾给你擦脸,不要害怕,你出汗了,我帮你擦擦好不好?”

  甜甜不停地重复着这些话,直到他慢慢的平静下来,呼吸绵长,又沉沉地睡去。

  甜甜刚要松开他的手,又见他抖了一下,似是依恋着这份暖意,还没有完全熟睡。她蹲在床前,腿麻的没有了感觉,寻了合适的姿势跪坐在脚踏上,才觉得那份酥麻慢慢透过骨头散开,直至消失。

  也不知过了多久,见他对自己的松手没有反应,甜甜才扶着床,慢慢地站起来。

  长时间跪着,她的腿骨僵硬的像是冬日里的冰柱,看似坚强,其实只要用力一碰就会断掉。

  坐在椅子上等身体察觉到膝盖处的伤口疼痛时,她才站着走到房外,夜色浓厚,天空上闪烁的银星一亮一亮的,微凉的夜风吹过来,让她精神了许多。外面守着的四儿已经睡去,甜甜找到厨房又端了盆热水,才小心翼翼地进去。

  方才经过那一阵折腾,童俊书肩膀上的伤口早就裂开了,这会儿已经不流血了,但伤口周围还要清理一番才能重新上药。

  幸好此时他是侧躺着的,要不然再翻他的身子,又得把人惊醒了。

  甜甜把水放到床边,弯着身越过他的上方,伸头去看他的伤口。她的动作轻的不能再轻,就连来往反复清理面巾时,也注意不发出任何水声。

  这般动作,耗时就长了。她弯的腰发酸,脸上也因忍着而冒出汗水。鬓边的汗水在她没注意的时候,流过耳边,经过下巴,像她此刻的动作一样,轻轻地滴在了童俊书的脸上。

  他的睫毛动了一下。

  千辛万苦,终于又把他的伤口上好了药。甜甜松口气,正要给他盖上被子,余光就看到他的后腰右侧面,有两道长达三寸的陈年疤痕。

  如果说之前他的呓语让她只感受到了他的难过,那眼前的这两道疤,则是让甜甜真实地明白了他曾经的抱负,和在边境战场上不畏强敌的胆魄和决心。

  她的眼睛微微发涩,为他的遭遇,也为外人对他的误解。

  万籁寂静之中,她僵硬地弯着腰,忽听到身下传来一道打趣的声音,“看够了就帮我盖上被子吧,我有些冷。”

  甜甜的头一点点地,不可置信地向他看去,只见童俊书眨着清明的眼睛,好笑道,“真看不出来啊,你还是个大色女!”

  一瞬间,她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连带着蔓延到了耳根处。

  甜甜快速地帮他盖上被子,看他调侃的样子,她一时忍不住,背对着他走到了窗前的小榻上坐下。

  童俊书伸手把盖住脑袋的被子拉下来,伸头瞧瞧她的背影,“生气了啊?我也没说你什么啊,喂,我渴了,给我倒杯水呗。”

  甜甜依旧背着身子不理他。

  童俊书又重复了两句,见她依旧如此,随即道歉,“我错了,以后不这么说你了行不行?”

  甜甜傲娇地转过身,眼睛发红,带着些羞恼,不满地道,“我这么照顾你关心你担心你,你还嘲笑我。要是再有下次,我绝对不理你了,让那个爱睡大觉的四儿过来,渴死你!”

  童俊书虚弱地笑了笑,看着她的眼睛,“谢谢你啊,‘这么照顾我关心我担心我’。”

  甜甜冷哼一声,倒了杯水放到他嘴边,“快喝吧。”

  只是握着水杯的食指不经意碰到他的下巴,甜甜这才发现他的脸颊异常的发红。不顾他努力抬头刚凑到水杯边的嘴,她当即放下杯子,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脖子。

  脖子上温度高的惊人,烫的她手指微颤。

  童俊书发热了。

  他肩膀上还有那么长的伤口呢,现在发热,定然是当时流血过多没有及时止血,导致体虚再加上感染造成的。甜甜的心猛然紧了起来,她放下水杯就向外跑,想尽快找到大夫医治。

  留下口中喉间干的似火烧一般的童俊书,可怜巴巴地朝她的背影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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