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其章顾冷观与1940年代的小说月报

来源:八戒影院人气:526更新:2022-09-03 14:34:58

谢其章

前几年为一家文化公司策划“近现代期刊史的三种《小说月报》”选题,后以“《小说月报》全集(1907-1944)”为书名出版。我在出版前言里说明了是哪三种《小说月报》,现在不妨用第三种《小说月报》主编顾冷观(1910-2000)长女顾晓悦的话,来说说是哪三种:“上海出版的以《小说月报》为刊名的,大致有三种。最早的一种是1907年创刊的,24开本,主编是亚东破佛,由竸立小说月报社发行,但只出了两期就停刊了。另一种是商务印书馆出版的,前期由恽铁樵,王西神主编,鲁迅的第一篇文言小说《怀旧》,就发表于此。1921年12卷开始改由茅盾主编,成为培养新文艺作家的摇篮。第三种《小说月报》就是我父亲主编的。”

顾晓悦为父亲做事(整理顾冷观日记和遗作)的意义,有点像金性尧的女儿金文男、陶亢德的女儿陶洁、邵洵美的女儿邵绡红与丰子恺的女儿丰一吟。顾冷观的名气不如金、陶两位,更远不及邵、丰两位,仅仅靠主编过《小说月报》《上海生活》和《茶话》几本刊物,文学史和文坛不会有他一席之地。有了顾晓悦的努力,顾冷观的文化贡献和人生际遇总算浮出了水面,多几个读者知道上海文化期刊史曾经有个顾冷观,也是好事。

顾冷观

为了省钱就得求人,在顾晓悦看来,为了父亲的名山事业只得如此,两万块确实贵出了边,买一套原版的《小说月报》都用不了两万块吧。当年赵家璧托上海旧书店配集失散的由他主编的《良友文学丛书》,上海旧书店好像没有趁机索以高价吧。有人劝我写东西时多跑图书馆,这话我只当好心好意的耳旁风,我才不去看人家脸色呢。多少年前,只是在北大图书馆门口往里望一望,那女馆员就一边轰我一边关门。我见到的和听来的,好像女馆员冷若冰霜为多。我自己家就是杂志期刊室,一辈子用不完,用不着感谢这谁感谢那谁,要感谢就感谢老婆书款用度的宽容和忍让。

三十几年来搜寻民国文艺刊物,顾冷观的名字很熟悉。顾冷观主编的《茶话》出版了三十五期,惹人喜爱的方型本,历经二十多年搜集终于凑得全帙。《小说月报》全套四十五期则一鼓而擒,那是1996年中国书店古旧书刊拍卖会,以一千五百元竞拍得手。坐在前排的田涛(1946-2013)先生回头对我说,这套杂志封面真漂亮,我也想要,一看是你举牌就算了。这个小故事我讲过多遍,现在写《小说月报》的得书经过,难免旧事重提。怀念田涛先生。

《上海生活》性质属于“广告刊物”,我没有着意收集,只有零星散册,现在市面上已出版全份影印本。所谓“广告刊物”,上世纪四十年代的上海颇有那么几家,如永安公司的《永安月刊》、九福公司的《乐观》杂志、新谊药厂的《家庭》杂志等等,区别在于,有些广告刊物的比重,文化艺术为主,广告为次,读者并不太在意。还有一本《大众》杂志,外形和《万象》《茶话》相仿,好像也应属于“广告刊物”,封面上经常是风雨衣广告。顾冷观主编的《小说月报》和《茶话》虽然与《上海生活》一样隶属于联华广告公司,但是没人将这两份杂志列入“广告刊物”,原因是它俩的文艺属性太抢眼了,尤其是《小说月报》——“小说”和广告挨得上么?撰写期刊史的学者理应单辟一章“广告刊物”以弥补空白,并厘清其中的微妙差别。

《小说月报》第十四、十六及十三期封面

《小说月报》第三期、创刊号再版及第十一期封面

详细的说法很长,只能摘引:“母亲的‘祸’闯大了!不出几个月她就得到了通知,将被发配去北大荒。父亲立即决定,放弃一切,带上孩子们跟随着她。”“在一个凄风苦雨的晚上,父亲紧锁着双眉向我们宣布,家里能带走而又实用的家具,唯有那质朴无华的柜子,足以盛放全家大小过冬的棉衣……但家中其余的家具必须全部卖掉。接着父亲开始了总动员,要我们留神是否有小朋友的家长需要添家具。”“某个星期天,父母一起移开了那个停放在角落里的柜子。母亲用右手抬起柜子那外露的‘左耳’;而父亲用左手非常艰难地抬起它那紧贴墙根的‘右耳’。柜子移开后,露出宝蓝色的地砖和它背后的一个壁炉。这对我们来说,绝对是个‘秘密’,因为记事以来,还是第一次看清其庐山真面目。只见壁炉里面,藏有好多‘书’,有厚的,有薄的;有硬皮的,也有软封面的。父亲用一把带柄的掸子,边拂拭封面上的尘埃,边依依不舍地逐本凝神细视,然后把它们一叠叠分类摆放在地板上。”

喘口气,再往下摘抄,回忆不管是痛苦的还是甜蜜的,事隔多年的描述难免“求真却失真”。挑个微不足道却人人会犯的小毛病,“它背后的一个壁炉”,写成“它背后的壁炉”即可。

顾晓悦这段回忆,有一个重要的细节,关于那些期刊的合订本,虽然顾晓悦的表述有点乱,但是却解决了我多年来的一个困惑。当年买到的《小说月报》全份四十五期,第一期至第十二期,及第十三期至第二十四期是有函套的,顾晓悦说成合订本,不够准确。对四十五期《小说月报》只有前二十四期有函套,当年还觉得后面二十多期应该也有两个函套(只不过丢失了),一直为此耿耿于怀。现在想明白了,期刊杂志开始阶段都是信心满满,促销手段花样百出,越往后新鲜感没了销路下降读者审美疲劳了,哪有心情做什么函套呀。我说《小说月报》前二十四期是函套而非通常意思的“合订本”,因为函套可以取下来,杂志还是一本一本散开的。另外,我感觉顾晓悦漏说了《小说月报》第十三至二十四期合订本,或许是把《茶话》和《小说月报》说混了。《小说月报》前二十四期有函套有个铁证,第二十八期封面上就是函套的图片,里面广告云:“小说月报第一年第二年全部奉送美丽锦箧,欢迎读者补购,从头看起,更见趣味盎然。每部特价四十八元。第一年全部四版出书。欲购从速,以后绝不再版。”

《小说月报》第二十八期封面上的函套图片

《小说月报》第一期至第十二期,及第十三期至第二十四期是有函套的

《小说月报》的函套

我的《茶话》放在书柜深处,前面挡着一排纸箱、一排书格和一张书桌,取出来是个大工程。只能凭着记忆说,从未见过《茶话》合订本或函套装,倒是见过《万象》函套装。这种近两百页的方形小杂志,若十二期合订起来达两千多页,不大适宜合订吧。顾晓悦母亲气急败坏抢出来的三厚本,很可能包括《小说月报》两个函套本,它俩的体态扎眼夺目,鹤立鸡群!再“想多了”一步,寒舍所藏这套《小说月报》有无可能是顾家藏匿于壁炉的那套?这要问问二十五年前的送拍者了,主办方中国书店是不会透露卖家信息的,他们一手托(底)两家,多少好玩的内幕故事,永远是个谜。我这套《小说月报》,保存状态极佳,见棱见角,毫无破损磕碰。如此崭新、完好如初的整份民国杂志,寒舍仅存十来套吧,那些七拼八凑来的整套杂志,总会在外观上看出良莠不齐、新旧不一的痕迹。

顾冷观生养四女一男,他常常夸奖长女顾晓悦最孝顺,虽远在美国,每周打国际长途问候老人,并常常寄来美金。顾冷观日记云:“今接育育信并附有华盛顿的风景明信片。她在信上再三论及营养问题,其目的深望我多活几年。此儿孝心,诚可感天!”(1996年11月10日)“育育按时给我打电话,中心问题就是讨论我的健康问题。此儿远在万里之外,每星期或隔周总要来电话,使我心情愉快,如同她在我身边一样。”(1996年11月14日)“说到我饭量大增时,她在电话里哈哈大笑,要我继续努力加餐。她说给我的生活费已经寄出,……此儿忠厚老实,五儿中为第一人。”(1999年4月18日)

多么美好的夫妻之情亦难经受岁月的考验。顾冷观在晚年日记中透露了老伴的去向:“婚姻法里,虽无太多的年龄规定,但老夫少妻的结局终不好。我父母成婚,凭的是媒妁之言,也受骗婚旧习之累,父大于母15岁。我自由恋爱,也大于妻15岁。我儿也巧,不期而合,大于媳妇15岁。纵观这三代婚姻,都没能善始善终。我反对老夫少妻,原因乃在于此。”(1998年9月4日)顾晓悦所编纪年有记 :1988年5月,“应叶琳琤之求离婚”。这一年顾七十八岁,顾妻叶琳琤六十三岁。第二年,顾晓悦在美获物理学博士学位,并谋得资深科学家之职,为美航天飞行部的项目效劳。四十四年前崇明城楼一轮寒月,照着人世间悲欢离合。

校对:刘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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