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言情小说推荐大龄要相亲(短篇言情小说推荐大龄要相亲)

来源:八戒影院人气:692更新:2022-08-31 11:36:14

壹·寒雨临

墨色浓重,宫人们来来往往行色匆匆,却都在路过时貌似不经意般朝宫门前望上一眼。

和瑗跪在乾清宫前已有两个时辰了。天光暗沉,似有暴雨将至。

“娘娘,已经未时了,不如奴婢扶你起来吧……”听雨担忧地说道,“娘娘你为何……陛下那里,总归是有其他法子的。”

和瑗未语,只转过头,眸中的森森冷漠让听雨不觉渐渐噤了声。

她垂首,戴着掐丝珐琅嵌珠翠玉护甲的葱指缓缓抚过似乎已经毫无知觉的双膝,语气淡淡:“你去取把伞来,听雪在这里陪本宫。”

和瑗沉默地凝视着听雨如蒙大赦般落荒而逃的身影消失在红墙绿瓦间,不知在想什么。

黑云翻滚,大雨倾盆而下。和瑗到底没能等到听雨的伞,却等到了她想要等的人。

那绣着九爪金龙的明黄袍子停驻在眼前,似有叹息浅浅入耳。和瑗猛地抬了头,帝王无奈又带着痛苦的表情映入眼帘。

仿若时光交错,那年男子也是这般无奈隐忍地告诉她,他为了大业将要娶薛氏为妻。而她太傻也太爱他,竟那般决绝地说出一句“我可以等你”。

和瑗倏然红了眼。精致的妆容被晕花,却并不显凌乱,只平添几分娇弱和楚楚可怜,眼角有水划过,分不清是泪还是雨,整个人好像风中沾露的蔷薇般瑟瑟,但她的眼睛里却分明是他所熟悉的倔强决绝,让帝王不由得软了心。

“谌哥哥,”她攥住他的衣袂,脸上是鲜见的脆弱茫然,“他那么像我的小五,我的小五啊他那么乖……”话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

大雨滂沱,这掖庭都沦为雨中背景。燕谌卓俯身抱起和瑗,她柔顺地缩进他的怀里,隐隐带着几分刻意的娇媚,轻声道:

“陛下,将六皇子让臣妾抚养可好?”

……

和瑗回到钟萃宫,洗了面上的啼妆,拿着梳篦一寸一寸滑过青丝,唤过一旁的宫人。

“西侧殿和暖阁可收拾好了?”

“观风去将六皇子接过来罢。不必管皇后的人,想必这旨意该是下来了。”

这次与皇后争夺六皇子的交锋,她姑且算是赢家,如今皇后膝下莫说一子,连一女也无,更何况……

仿佛想到什么有趣的画面,昏黄花镜中的美人披散着青丝,笑得眉眼弯弯。

她这次倒是要好好看看皇后的笑话。

贰·意难平

当六皇子来时她有些怔楞,即使已经见过多次,也知道那眉那眼似极了她的小五,可仍忍不住心颤。好像看到那时她的小五,躺在床上,那么小而乖巧的人,紧紧拽住她的衣袖一遍一遍地喊着“母妃,疼,小五好疼……”足足痛了三日,然后他在她怀里渐渐没了声息,小小的柔软的身子变得冰冷僵硬,而她却无能为力。

我的小五啊,他那么乖,可你却纵容别人害他痛苦死去。

和瑗在六皇子前蹲下身,恍惚中颤抖着伸出手似乎想要触摸他的脸,又在中途慌忙扯去十指上的錾花护甲,眼角余光却瞥见六皇子眸底闪烁的厌恶,身体顿时僵硬住了。

悬在空中的纤纤玉手转到脑后淡然地扶了扶髻间的步摇。

她一直都知道,她的小五回不来了,他永远停留在记忆中那个冬日,再不会有痛苦。

也好。

总好过陪着她在这宫中挣扎沉浮,硬生生逼得自己心狠手辣。

和瑗依旧蹲着,望着这熟悉又陌生的面容,轻笑一声:“本宫原以为欣嫔妹妹定将你教得极好。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也罢,今日本宫便给你上这第一课。”她用手点着他的眉心,微微蹙眉,这双眼睛,是他长得最不像小五的地方,偏偏似极了那人。

指尖不停轻点。

“喏,把这里的情绪,给本宫藏、好、了。”

说话间她慢条斯理地将护甲重新戴回小指,这才以一种堪称优雅地姿势站起身来,却未离开,只围绕着他走了一圈。

“厌恶本宫将你当成替身吗?”她忽地俯身擒住他的下巴逼迫他抬起头来,意味深长中带着几分嘲弄,“你应该庆幸你长着这张脸,否则本宫也不会费尽心思将你抢来。”

“要知道,皇后可不喜欢这宫中任何一个孩子,无论你长什么样。”。

“说起来,你能平安出生,倒还全仰仗于本宫呢。”当初她与欣嫔前后相继爆出有孕,她自然吸走了宫中绝大部分眼光和火力,欣嫔却一路无事。若不是她早知燕谌卓以前当真是喜欢她的,她少不得都要怀疑欣嫔才是他的真爱了。

“这宫中,太愚蠢的人活不下去,可有时候,太聪明的人也不一定能活下去。”

“欣嫔恰巧是个聪明人呢。”

最后那句和瑗说得意有所指。她看着六皇子蓦然握紧的手掌,微勾起唇角。到底只是七八岁的孩子,寥寥数语便挑起了情绪。

“今日你且记住了。在本宫这儿,你想要的,你都会的得到,只要你……与本宫合作。”

和瑗将已到嘴边的“听话”咽了回去,转而换了个更为温和的说法。

果不其然看见了男孩放松下来的身体,又接着道:“看来你并没有继承你母妃的聪慧。”六皇子脸上出现茫然与困惑,片刻后连同先前的放松所有情绪陡然都消失殆尽。

和瑗见状揉了揉眉心,挥挥手:“好了下去吧,本宫有些乏了。”

六皇子走时单膝下跪规规矩矩给她行了一礼:“母妃,孩儿告退。”

“嗯,做得很好。”

和瑗没再看他,缓步行至窗棂前。若是她的小五还活着,她会这般教导他吗?她不知道,她原本想着定要护着她的小五平安无忧长大,可这宫中,不是有谁护着便能活着的。

更何况,她那时那般愚蠢,连自己都护不住……那时她只知小五死于这宫中权谋倾轧,而她向来是不参与这些的,连凶手是谁都无从猜测。她天真得以为燕谌卓会替他们的孩子报仇,毕竟,再怎么样那也是他的孩子啊。

可她日日的伤心啜泣只惹来他的厌弃,她甚至不吃不喝跪了整整三日却只得来他一道“好好休养”的旨意,只字不提她的小五。

……好像就是那时起彻底死心的啊。

和瑗轻抚着自己面颊。说什么心悦啊,到底只是恋慕她的好颜色,十年的感情抵不过权利的平衡,她不过也只是这后宫中稍微受他喜欢的一颗棋子。

终于醒悟的她,用了七日,从失宠到复宠。

叁·春日旧

和瑗醒来时已是掌灯时分,刚坐起身便捂着胸口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

原来她的身体已经破败到这般地步了啊。只不过跪了一日淋了一场雨,她便成了这幅病入膏肓的模样。

观霜端着药汁进屋:“娘娘,该喝药了,奴婢取了蜜饯来……” 观霜素来知道自己主子是最厌苦的。

“不必,”和瑗平静地接过药一饮而尽,“蜜饯会解药性。”

“说起来今日的药味道倒是略有不同呢。有谁来过?”和瑗低垂着眼,玩味地笑道。

“是姒贵人身边的人。”

“哦?前段时间选秀进来那个,陛下亲自赐的封号?本宫好似还没见过她呢,倒是个‘妙人’,也不怕折了手。”

“是的,娘娘,她……”观霜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直说罢。”

“娘娘,外面都说那姒贵人像极了您嘞,依我看,那姒贵人哪里比得上您的容貌,定是那小贱人学了您的做派……”

“原来如此……”和瑗幽幽叹道,“她放了什么?”

“白巩,薄荷,败毒草……”

全是些寒性的药材呢。

“呵,倒是个心大的。也罢,你去唤听雪进来。”

“给娘娘请安。”听雪行了礼便静静跪在地上。

屋子里灯火惺忪,烛芯几乎已没入灯油之中,明灭之间和瑗神色莫辨。

半晌,她才缓缓开口:“送给皇后的大礼可准备好了?”

“一切就绪。”

……

宫中最近热闹得很。先是六皇子生母欣嫔莫名殁了,于是后宫里掀起一场争夺六皇子的战争,凡是有点位分的都虎视眈眈,最后六皇子被记到嘉荣皇贵妃名下,哪知嘉荣皇贵妃没两天就病了,这还不算完,原本只是普通的伤寒,在病了半月有余后不但没好转反倒是加重了,到如今更是病得岌岌可危,一只脚踏进鬼门关了。

和瑗已在这无边黑暗中踽踽独行了许久。

她想这次她许是玩大了。

是的,她很清醒的知道这不是现世。

这里,是她的梦魇吧?可她找不到离开的方法,更无从清醒过来。或许她会困死在这里,然后现世中的她也将死去。

不,不可以。

眼前的黑暗忽然如星空般破碎开来。周遭的绿柳池塘回花廊如斯精巧,不远处一个十三四岁的娇俏少女正趴在墙头上。

一切太熟悉。这府邸是她住了二十年的阮府,那少女,是她。

只见女孩寻了个低处从墙头一跃而下,快到她来不及阻止,一声“不要”哽在喉间。

这是她曾无数次午夜梦回的场景,是她和燕谌卓的初遇。

彼年十三,她心高气傲,不甘心被拘束于这方寸之地,总想着法子出府。

那日,有少年郎自墙外打马而过,猝不及防间少女如蝶般翩然落入马背上、少年怀中。

从墙头到马背,横断她整个人生。

和瑗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她曾经在梦中妄想改变,却控制不住身体眼睁睁地看着历史重演,如今,她成为局外人,欣赏着他与她相遇。

像是轮回一般。

“小姑娘,当心,以后可别再做梁上君子了。”

“我是女子又是小人,才不稀罕做什么君子呢。”

少女脸上惊慌高傲中含着淡淡羞涩,而少年笑意疏朗,一派风光霁月。春日正好,薄光透过树隙斜斜照在地上,他身上。少女偷偷瞄了一眼接住自己的男子,垂下头悄然红了脸。

俗套的英雄救美,俗气的才子佳人。明明这样想着,可和瑗却蹲在树荫里、缩成一团,哭得像个孩子。

“阿瑗,莫哭了。”轻柔又带着调笑的男声温润,“早劝过你别再翻墙了,可记住教训了?”

“你啊,这般不安分的性子,以后除了我可谁敢要?”他打趣道。

“最讨厌阿谌了。”听闻此话,完全不解风情的少女睁着大大的杏眸鼓着腮帮子委屈地说道。

“胡闹,不许这般没大没小。”燕谌卓弹了弹和瑗的额头,无奈地笑笑。这小丫头,开心时唤他谌哥哥,生气时便叫他阿谌。

“偏要偏要!”和瑗霸道地回应,还犹不满足扯住他的衣袖,“这个名字只有我一个人能叫,知道吗?”

真是熊孩子。燕谌卓不由得头疼起来,俯身抱起她。

“喂,你记住没有啊?”怀中少女仍不死心。

“阿瑗,别闹,我带你去上药。”他的话语中有着奇特的能令人安定的力量。

三月里,路边谁家桃花纷纷扬扬飘散,像是一场雨,他抱着他的姑娘走在青石路上。这条路,像是永远也走不完。

“阿谌。”

“……”

“阿谌。”

“……”

“阿谌。”

……

“……嗯,我在。”

和瑗猛地惊醒,入目是燕谌卓憔悴的脸庞,下巴生了淡青色的胡茬,眼底布满红血丝。

“阿瑗,你,你醒了,来人,叫太医。”

十年光阴忽然交错,让她有点恍惚。时间啊,把一个清俊少年变成如今的威严帝王。她伸出手,在空中虚虚描绘他的模样,疲倦深深,眉眼依旧。

她的少年。

“阿瑗,你感觉怎么样?”

“我很好。”她像是回复他又像是告诉自己。接着又仿佛强调一般重复了一遍:“我真的很好。”

好得不能再好了,她的计划,要成功了。

眼角顿时生了湿意。她被他拢入怀中。有人低叹,但连同那句“以后莫要为难自己”都将被她忘怀。她埋首在他怀中,眼圈红红却始终没有泪,沙哑着喃喃:“骗子,大骗子……”

抱着她的人身形一颤,复而将她抱得更紧。

从前从前,是他们共同不能触碰的禁忌。

……

“你是不是后悔了?”

“我的心犹豫了,但我的恨不会。”

肆·繁花乱

“皇贵妃的身体究竟是怎么回事?朕要听实话。”

“回陛下,贵妃娘娘的确是普通的伤寒,但娘娘早年体内被下了寒毒,依照原本的剂量只会导致女子不孕,可娘娘食用了大量寒性药材,两相叠加之下……”

“那现在如何了?”

“娘娘既已苏醒便无大碍,只是……到底损耗了根基,恐再难有孕。”这宫中,一个再难就等同于不能了。

燕谌卓持笔立在书案前,笔下是一幅未完的画,盈盈笑着的少女坐在墙头,仿佛未知世间忧愁,暖阳也在她身边眷念不去,只那高傲天真的笑靥便让人移不开眼。

墨色在宣纸上泛起朵朵涟漪,几次提笔,却想不出能书什么。

“李幸,去查吧。”丢下笔,他望向天际,那么轻到好似羽毛的一声叹息,仿佛对于一切已经了然。

无论这宫中女子撕烂多少手帕摔坏多少花瓶,嘉荣皇贵妃还是病愈了。

只是很快,她们又幸灾乐祸起来。陛下有了新宠,而且这人可真是打皇贵妃的脸。

燕谌卓在御花园赏花,和他的新宠姒贵人,一举一动亲密无间,别说,倒真宛若一对璧人。

和瑗立在池边静静的看着他那位新宠姒贵人。这浑身的气度模样,和她年轻时竟有五分相似。那么天真烂漫,看向身边的人眼里只有纯粹的爱慕。

她也曾这么天真得可悲啊。

他为了皇位要娶薛氏,她就足足等了他五年,从十五岁到二十岁,生生将自己从豆蔻少女熬成了老姑娘。她耗费所有的青春年华,甚至累及家族,终于得偿所愿,却不过是场笑话。

也是她自己犯贱,明明人家都让她放弃的,她却非要死缠烂打嫁给他,哪怕做小。

看见和瑗愈加苍白的脸色,听雪连忙将披风搭在她肩上。

“娘娘,外面风大,您病还未愈,先回去吧。”

和瑗看了她好一会儿,才略点了点头,扶着她的手:“走吧,陪本宫回去换身衣裳。”

皇贵妃又如何?到底不过也是个妾罢了。

可笑让她清醒的却是皇后。

初入掖庭时,她满心满眼里只有与情人相守的欣喜,她以为他们终于能够在一起了。起初那真是段为数不多的美好日子吧,你看连皇后都忍不住嫉妒了。薛氏只轻飘飘地寻了一个由头便让她在御花园跪了四个时辰。

御花园的石子硌得她很疼。她看着她喜欢的男子牵着别的女子目不斜视从铺满鹅卵石的路上走过。

她还记得那天的牡丹开得分外妖娆,连天也格外蓝。

她第一次那么清楚的认识到她只是一个妾,寻常人家里可以任主母处置的玩物。

她终于从美梦中清醒,终于意识到,这里是深宫,她爱的少年,现在是帝王。

和瑗点了胭脂细细将脸上病态遮盖,一袭杏黄色的织金染花曳地罗裙,烟罗纱的料子上用金丝描了凤凰。她压了压裙袂,端详着上面精致的凤尾,忽地褪下罗裙:“烧了罢。”

“娘娘,这是尚衣局昨天才送来新衣。”听雨迟疑道。

和瑗兀自让宫人拿出那条最简单的浅粉色襦裙,又小心翼翼从妆匣底取出一支檀香木的簪子,簪头雕了一簇海棠花,雕工算不得精巧,只勉强能看,棱角处已被磨得光滑。

这是他送给她的及笄礼。在此之后,在她满心欢喜的等待着他来提亲时,他娶了薛氏。

比家世,比样貌,从前她总不明白自己输薛氏输在哪里。后来才知道原来不过是输在,喜欢他。

随手将簪子插在发髻间,和瑗起身,看向楞在一旁的听雨:“本宫刚刚说,烧了,听不懂么?”

九只凤凰,呵,这么低劣的招数,皇后难道还想再治她一个不敬之罪吗?可惜那条裙子了。

“走吧,去御花园。”

难得艳阳天。这么好的天气,她却在这里将年岁磋磨。

御花园里燕谌卓站在繁花中,逆光之下身影耀眼到几乎看不清。和瑗想啊,她相信他曾经是真的爱她,只是这爱却被权利欲望日渐侵蚀。他现在爱的,是功成名就后他记忆里她天真烂漫的模样,而不是早在这宫中堕落沉浮的她。

和瑗敛了敛衽,自假山后走出,她一袭粉色襦裙,岁月将她变成另一种人却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依旧恍若当年般娇俏。

既然他爱的是他记忆里的和瑗,那她就将自己活成他记忆中的模样。

这宫中的生存之道,她如今也算深谙了。

和瑗一步一步走得极为缓慢,仿佛要踏过这些年的时光,踏过她从前爱的少年轻狂。

那人却信步而来执起她的手,她勾唇,冲他嫣然一笑,端的是清丽无双,生生逼退万紫千红。

伍·笼中局

“娘娘,椒房殿那边,落锁了。”

“哦?”和瑗懒懒放下手中的黄铜剪子,“皇后被禁足了?”

“宫门已经闭了。外面都说椒房殿那位怕是犯了陛下的忌讳,被陛下勒令静思。”

“呐,才只是禁足而已么,”和瑗拄着下巴笑得天真明丽,“听雪,你说我们去给她再添把火好不好?”

“观霜,去把六皇子唤来。”

“孩儿给母妃请安。母妃身子可大好了?”永曜进屋便行了礼。

和瑗拈着白子轻轻扣着棋盘,微微颔首:“可学了棋否?来,与本宫对弈一局。”

黑白棋子阡陌纵横,棋盘上白子势头稳健,大开大合之中又暗藏杀机,步步将黑子逼入绝境。

错金螭兽香炉上青烟袅袅,棋子落定的响声清脆。

和瑗忽然弃了白子,起身入到内室,拿了个缠枝莲纹的木盒出来。

“皇后被禁足了。”

“孩儿知晓。”他刚刚得知此事,如今看来这怕是他这位母妃的手笔。不过无论是谁,他都高兴。

“禁足而已呢,你甘心么?”她的声音不似寻常清脆,有些低哑,带着莫名蛊惑。

永曜持黑子的手猛的一顿,垂下头看不清表情。

和瑗饶有趣味地看着他,将木盒推到他面前:“喏,我们去给皇后添把火。”

“母妃需要孩儿做什么?”

“你看看。”

他打开木盒里面是一丸药,毫不犹豫的将药丸塞入口中,和瑗抬手制止了他。

“你确定?要知道你可能会死的。”

她说得轻飘飘,好似全不在意。

永曜却忽然笑了。

“孩儿相信母妃不会让孩儿死的。”

手中黑子落在棋盘上,在重重围堵中打开一个缺口。

“就凭孩儿这张脸。”

他脸上的胸有成竹在一瞬间与某个人重合。

和瑗也笑了,笑得残忍。

“看来你长大了。”

“可你依旧太天真。”

她连自己的命都能拿来赌,又怎么在乎他的?

和瑗清楚的知道,踏出这一步就如同她当初决定喝下那碗药一般,再没有回头路。

那碗凉透了的药,是彻骨的苦。

是夜,乾清宫。

“陛下,包括淑妃、贤妃娘娘等在内的多位主子都被下了和皇贵妃娘娘一样的绝孕药。

贵妃娘娘是内服但本就体虚,其他主子是外用又混合了多种药材,都难以察觉。”太医跪在一旁汗津津地说,隐约知道宫中如此大的阴司,就算他是天子心腹也怕难逃一死,更何况,他还瞒着陛下更大的事情。

燕谌卓在书案前摩挲着上次那幅未题字的画,闭上眼。

“李幸,告诉朕,是谁?”

……

永曜的病来得快,不过两天,他已经严重得昏迷了。和瑗坐在床沿,替他掖了掖被角,语气温柔,

“你看,早告诉你会死的不是吗?我从未见过如此可笑之自信呢。哦不,你是我见过的第二个。”

那孩子无言地躺在床上,她看了许久,倏然感到世事这般荒唐。从前她的小五被人害死,而如今她用了同样的药让另一个孩子躺在这里。这眉眼相似,情景相似,好像一切周而复始。

她曾经查了很久的幕后之人,查到淑妃、贤妃,查到了这宫中泰半的妃嫔,最后查到了慈安宫。

——熙太妃,皇后的姨母。

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

外面声响有些嘈杂复而安静下来,正恍神间燕谌卓掀开珠帘走了进来。

“小六如何了?”

他眉眼间的疲倦比前日更甚,连气势都有点颓然。和瑗沉默了一瞬,继而轻声道:“太医说,还好。 ”好到如果再醒不来就永远不能清醒了。

“别担心,小六一定会好的。”他干巴巴的安慰道。

又是相顾无言。

好像他们这样相处已经很久了啊。和瑗已记不清是从何时开始的了,只要她不说话,不主动讨好他,他就决不会找她。

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

那时少年会在墙下吹蒹葭,会答应带她看江南莲花,会送她亲手雕刻的发簪 。

和瑗心底凄怆又自嘲一笑。何必想这么多,原来说恨的是她,现在恋恋不舍的还是她。

“阿瑗,”燕谌卓将和瑗拢进怀中,低声唤道。她望向他猝不及防间与他眸光相撞,他的眼睛是极夜的黑,像极了她在梦中看过的那片星空。她微怔,又极快垂下眼去。

“阿瑗,我有些话想……”

“陛下,臣妾乏了,先行告退。”未等他说完,和瑗便打断了他的话语。她隐约猜到了他想说什么,可她现在不想听,正如她刚刚不愿深究他的眸光。

燕谌卓深深看了一眼半跪着的人,哑着嗓子:“好,你记着要好生照顾自己。”

陆·在山岗

宗室不会因为中宫无子便废后,但对于谋害皇嗣的人也不会轻饶。

和瑗早就差人将皇后的事告诉了宗室的人。到底这也算家丑不可外扬,和瑗估摸着皇后不会被废,当然她也从未想过要废后。

薛家守着西北,必须存在。

所以“皇后病重,于椒房殿中静养,凤印移交皇贵妃,宫权由四妃协管”,多好的决定不是吗?

和瑗跨过宫门。前院里的牡丹谢了,枯枝断叶散落一地甚是凄凉。短短几日,这椒房殿的颓败凋敝得好似荒芜了许多年的样子。

皇后薛如玉褪去朝服只着素衣银簪坐在主位——就像以往她们来请安时一样。

和瑗着一袭她许久未穿过的红衣,眉间点了花钿,妆容精致与这冷清环境格格不入。

“你来做什么?”皇后泠然出声。

和瑗恍若未闻步履轻快径自走到左首坐下,冲着一旁的侍女努努嘴:“愣着干嘛?还不去给本宫看茶。”又看向皇后,捏着手帕羞涩抿嘴一笑,“瞧姐姐这话可是生分了,妹妹我当然是来看姐姐笑话的啊。”

她说得坦然,面上笑靥也是如花灿烂。

薛如玉面色一凝:“放肆!”

和瑗也不急,悠悠用盖子拂去茶沫:“你说,我这样子像不像戏文里得势的奸妃?”

“我从前真是讨厌你啊,明明就是我先认识他的,可是他却娶了你。你知道吗?”和瑗低头抚摸着镂金丝的暗花罗裙,“我最讨厌的便是这银红色。”

银红色是最接近祭红的颜色。

“可我后来终于想通了,不是薛氏也会有王氏李氏张氏,总之不是我。”

“所以啊,”和瑗歪头一派天真无邪的模样,“我有段时间是真的不恨你。”

“你却偏偏要害我的小五。我明明只有他了。”她的神情一下变得狰狞痛苦,语调却是诡异的平静,甚至轻轻抿了一口茶,“做坏事总是要遭报应的,喏,如果老天看不见,那我只好帮帮他了。”

“何必说得这般冠冕堂皇。”薛如玉嗤笑。

“你也不过就仗着他喜欢你。”

“是,是极了。”和瑗捧着茶杯笑得花枝乱颤,茶汤溢出在罗裙上侵染出一团深色仿若凝固的鲜血。

“我就是仗着他喜欢我,我就是偏要让他愧疚,凭什么我日夜难眠他却能肆意欢笑?凭什么我视他若珍宝他却能弃我真心如敝屣?”她突然爆发吼得歇斯里地,茶杯被她掷了出去,满地狼藉。她知道自己说的不尽然是事情,可她就是忍不住去想,她知道他有苦衷,可她也是满怀心事。她看不惯这宫中的尔虞我诈更学不来那些女人的强颜欢笑。他给她的宠爱只让她被为难被讽刺,骄傲如她,却什么也不能做不能说,她只怕给他添麻烦。

“哦,别用那种怜悯的眼神看着我。”

和瑗理了理衣袖,她嘴角噙着一抹温婉的笑,端庄大方得让人不敢相信刚刚发狂的是她,只地上浅碧色的茶汤静静淌着。

“再怎么样,我也好过你。”

“这椒房殿是个好去处,姐姐静养恰好。妹妹我让姐姐远离这宫中的勾心斗角,姐姐合该感谢妹妹的不是吗?”

“阮和瑗你别欺人太甚!你知道你……”这话说得,饶是已有了准备的薛如玉也气得浑身颤抖。

“我知道啊,”和瑗双手交叠置于膝前,姿态娴雅,“姐姐当初送来那碗药,是妹妹平生喝过最苦的呐。”

“你……你当时就知道了?”

“当然啊,姐姐的美意我怎么能拒绝呢?”

“哈,疯子,都是疯子。”薛如玉脸色苍白又哭又笑,像是崩溃了一般。

和瑗饶有趣味地看着她,起身缓步踱至她跟前。

“到底本宫还是不亏的,妹妹可知那秘药除了绝孕外,”薛如玉稍微平复,话锋一转,“妹妹如今寿数怕是难过十载。”

“是么?那我可真是欢喜啊。”和瑗漫不经心取下一支旒苏步摇,“姐姐今日素净得很。”她俯身将步摇绾进薛如玉发间,凑到她耳旁,语气温柔仿若深情呢喃,“我知道我不会再有孩子,你也不会有孩子,这后宫的女人都将不会有孩子。”

“你且看着吧,到底鹿死谁手。”

语毕,和瑗退后两步,满意的看着那支步摇,“这般就好上许多了,真是半分也不习惯姐姐刚刚的样子。”

“你,你竟,”薛如玉惊疑未定地看着她,又自嘲般扯扯嘴角,摆了摆手,“枉我自诩心狠,却比不得你。也罢,你走吧,我就不送。”

……

天光寸寸融进暮色里,远方隐约传来咿咿呀呀的声音热闹得紧。和瑗走出椒房殿,忆起今日因命妇进宫她请了宫外很火的戏班子。不知唱的什么,她侧耳聆听了好一会儿才模糊认出两句:

只杀得云愁雾散波翻浪滚战鼓连天响

你袖手旁观,在山岗

和瑗觉得这伶人唱得果然很好,唱得她都难过得哭了。

柒·终生寂

前脚皇后刚要静养,后脚皇贵妃也病重了,还有六皇子也未病愈,这宫中,闹得人心惶惶,当然也有人摩拳擦掌。

燕谌卓徘徊在台阶上,迟迟不敢推开门。

他何时竟然变得害怕见到阿瑗了?害怕见到她愈加漠然的娇笑,害怕见到她隐在眉梢眼角的讥诮,就像那年冬天他躲在乾清宫里不敢去面对她的指责与绝望。

那明明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小姑娘啊。

所幸还能听见她的声音。

“娘娘,该喝药了。”

“放在那儿吧。”

“娘娘您上次也说放在那,就冷了两个时辰。今日婢子就算逾越了也得看着娘娘喝完。”

“可是好苦的啊观霜。”

燕谌卓几乎能够想象出她皱着眉头撒娇的样子,她会先嫌弃地耸耸鼻子,然后用半是希冀半是憧憬的眼神看着你,那眼巴巴的可怜模样像是能将人心都融化。

“一定是那起子小人们买通了太医给我多加了黄连!看本宫好了怎么收拾她们!”

这般愤愤不平的语气让燕谌卓不由得会心一笑。他好像又看到了从前那个任性的小姑娘。

“……娘娘开心就好。婢子去给娘娘取蜜饯。”

推开门,一股热浪铺面而来。只是微凉十月,这屋里竟已烧了地龙。

窗棂却是开着,和瑗只着月白色中衣立在那。她的脸色是青白的,唇色也寡淡,完全不是说话时使人感觉到的生龙活虎的模样。

似乎没想到会有人进来,她愣了一下,转身时碗滑落溅了满裤脚的药汁。

见状,燕谌卓张了张嘴又无力合上,原本想好的话语都说不出口——和瑗就那样看着他,神色无悲无喜。

对望良久,燕谌卓上前两步合了窗。

“外面凉,你身子禁不得风。”到底只有这么无关紧要的一句。

“好好喝药,莫要像从前那般顽皮倒掉。”话语中带了几分调笑和缅怀。

和瑗未语,只定定看着他,屋里原本有些松泛的气氛又顿时肃然起来。

她轻启朱唇:“谌哥哥,我们相识多久了?”不待回答,又自顾自地接着道,“初识我十三,今日我二十七。算来,到如今已是十有四年矣。”

“你看,一晃神竟过了十四年。”

“阿瑗,我……”

“我知道的。你别说话。”

华丽的宫室里回绕着女子如同花瓣般婉转又柔软的嗓音,她的面容淡漠平静,仿佛说这话的人不是她一般,而语调转折间却勾出一缕说不清辨不明的讽意。

“成华二十七年,你我相逢。

成华二十九年,你娶妻薛氏。

成华三十二年,哥哥因救你我被贼人所害。

庆安元年,你践祚,我入宫。

庆安三年,我生子永珉。

庆安五年,子殇 。”

“我等了你五年,我的哥哥因你我盲了双眼,我的家族替你络文臣,我的孩子为你的犹豫而殇,我这般丢了心在你身上我还有什么欠你的?”明明说着质问的话可她的语气却是平静的,平静得只听见深深寂寥。

和瑗转头望向窗外,明明窗户是关着的,她却仿佛看见那一重重屋檐吊脚,灯火辉煌。

“那么,阿谌,你许我的一世荣华,我还了。”

“不,阿瑗,不,我不知道的,阿瑗,我不知道……”我们的孩子会死。燕谌卓握住和瑗的手,神情焦急又痛苦,“阿瑗,我后悔了。”

他是真的爱和瑗,也是曾经真的被权利迷了心窍,他想要让她成为这世上最尊贵的女子,也想让她成为足以与帝王携手的姑娘。

他故意不去护她也无暇护她,逼得她成长。他希望她能与他并肩看这大好河山,而从前的和瑗显然不够格。终于,和瑗一路走得跌跌撞撞、鲜血淋漓,以血肉为祭,变成了他想象中的样子,只是因为他一个荒谬的念头。

更可笑的是他发现那并不是他想要的样子,他喜欢的还是从前那个天真骄傲的小姑娘。

但他谁也不能怪,因为亲手促成这一切的,正是他自己。

到底,幡然醒悟。

捌·山河默

“我当然知道的啊,”和瑗柔柔笑道,昏黄烛火映着她苍白的侧脸有种脆弱得让人心悸的美。

“我知道阿谌后悔了。”

“我知道你喜欢我,知道你纵容我,知道你帮我查清害死小五的人,知道你苦心孤诣替我谋算,我知道你什么都知道。可是,阿谌,你要弄清楚,”

她仰头看着他,眼眸澄澈水亮,如同雨洗过后的天空,抛却一切纷扰牵绊,干净美丽得惊人。

“在你做这些的时候,我已经不需要了。”

“我终于变成你想要的样子,你不高兴么?”

“不,阿瑗,我不想要那样的你,我喜欢你原来的样子!我不该不管你的,我真是混账……阿瑗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们还有小六,我们、我们还会有孩子的。”燕谌卓声音颤抖,语无伦次又激动的解释,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失态过了。

“不会再有孩子了。”和瑗说得斩钉截铁又平静。孩子,曾经是她的救赎,在他旧人未老新人欢笑的时光中,孩子是她唯一的支撑,那时的她已有觉悟,心灰意冷妄想只带着孩子好好活下去。可……呵,燕谌卓让她死心,孩子让她醒悟。她的孩子,用最痛切的方式教会她最深刻的后宫之道。

“怎么办呀,谌哥哥,阿瑗变不回去了啊。”她埋首在他怀中,一字一顿却又极轻快的问,像极了从前撒娇的模样。

燕谌卓哽咽竟不知如何作答,双目逐渐黯然,他素来知道阿瑗的性子,爱也好恨也罢都决绝得不遗余地。

原来阿瑗从来都没有变,变的不过是他。

沉默在宫室内蔓延。

还好再次前来送药的观霜打破了静谧。

“娘娘,喝药吧。”

和瑗接过药碗,抿了一口,真是太苦了,似乎要透过肺腑直沁心房。

“陛下政务繁忙,臣妾怕过了病气给陛下,就不多留了。”这是要送客的意思了。

燕谌卓苦笑着长叹了一声,孤身离去。却在跨过门槛的时候忽然转身面向她,

“阿瑗还会陪着我吗?”

“嘉荣会一直陪着陛下。”

和瑗扶着门柱失神地看着燕谌卓带着一身悲凉离去的背影。

是了,嘉荣皇贵妃会一直陪着帝王的。那么她呢? 微风将廊外一池暮晚碎金吹散,带来秋日的寂寥。和瑗蓦然忆起也是这样一个寂寥的秋日,清朗的少年答应带她去江南看菱花,而她则坚定的表示碧落黄泉她都会陪着他。

可惜世事弄人,终究他食言了,她也食言了。

兜兜转转,他们也算两不相欠。

玖·江南游

秋天短到没有,你我短到不能回头。

和瑗觉得这话格外契合自己。

几个月一晃眼就过了,难得清净的年节她都是在床上度过的,若不是身子好不了,她当真是想出去看看花灯的。

她这身子越发破败。

和瑗想着她怕是活不到薛氏说的十年了。只看阎王爷肯不肯收她一条贱命,罢了,左右人间也无趣。

只是,她还该再去看看薛氏。

和瑗今日没有打扮,衣裳也是捡了最素的。

椒房殿依旧门可罗雀。

渐近,风带来人声絮语。

和瑗停驻在一簇花旁,她记得从前这里栽的木兰花怎么换了郁金香?

“薛氏,你还是不肯把解药给朕吗?”

“陛下,臣妾说过此药无解。”

她听了一会,想了想,往回走去。

这样相见也定然是尴尬。

方走出两步,却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万物都褪成黑白色,最后定格在他如水墨画清隽的面容上。

“真是的……怎么竟然记不清你我年少的模样了。”

喃喃的低语像是昙花,一盛开就枯萎在风里。

可燕谌卓却听得分明。

那个姑娘就这样睡在他的臂弯。让他想起很多年前,被人追杀那次,他伤重躺在她怀里。

而小姑娘半是心疼半是抱怨糯糯地道:“谌哥哥,我们不争了好不好?”

他说:“好。”

眼底却闪过势在必得的暗光。

“都走了啊。”

薛如玉步出殿门,折了一支郁金香轻嗅。

“啧,早说过,鹿死谁手未可知。你看——”到底你比本宫走得早。

也不枉费她特地准备的这一园花草了。

……

看来阎王不大喜欢她。

和瑗看到床幔上熟悉的杏色并蒂莲纹时心底竟不觉松了口气。

只是她的身体……仿佛一夕之间所有病痛都消失了一般。

这当然不可能。椒房殿的郁金香,勾出了她体内潜伏的毒。

可她偏偏活下来了。

和瑗猛然想起一个词,回光返照。

原来如此。

床幔被人掀开,燕谌卓一脸惊喜又局促的看着她。

“阿瑗,你醒了。”

和瑗笑着点头。

他蹬掉鞋,爬上床将她拢入怀中。

“阿瑗,等你好了,我们去江南看菱花好不好?”

他问得谨慎又唐突,像是怕惊扰了佳人旧梦的少年郎。

“好啊。”

——等她好了。

-完-

文 | 初赐短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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