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过三重门唐家屯体面告别

◎赵晨

2010年由ITV制作出品的古典剧《唐顿庄园》开播，斩获各类奖项无数，刮起了影视圈的一阵英伦旋风。这部聚焦格兰瑟姆伯爵一家的剧集以其馥郁的优雅情调和古典情怀诉说着庄园内的爱恨别离与20世纪英国的风云变幻。好剧最怕烂尾，幸好，陪伴观众12年的《唐顿庄园》给出了一个体面的告别。

贵族的故事

英国贵族起源于盎格鲁·萨克逊时代，18至19世纪上半叶是英国的“贵族盛世”，在战争的冲袭下，维多利亚时代的辉煌富裕逐渐退场，唐顿家族及其代表的贵族生活方式作为一种审慎而微妙的平衡存在于历史的烟尘中，在沉重的遗产税与一战的伤亡中蹒跚前行，直至遭遇现代性冲击。

影片的英文名A New Era，更为直观地显现出影片的核心，即古老贵族传统如何在现代社会立足。电影通过内外双线来考验唐顿，内线是戏中戏，由玛丽坐镇，带领大宅上下迎接前来拍摄的电影剧组；外线是南法之旅，由伯爵带队前去解密老伯爵夫人婚前的浪漫情缘。唐顿在经历外部经验冲撞的同时也在主动遭遇外部世界，双线呼应的工整结构有序且有效地在两个小时中呈现众多人物角色。

对于不以体力劳动为生的贵族群体而言，财富之于他们并不是生活目标，而是生活方式。世界大战摧毁了原先的运行秩序，贵族们的生活方式开始动摇转变，在上一部电影中玛丽就开始担忧仆人去留、农场投资、庄园运营等必须直面的难关。基于现实的考量，他们接受了剧组给出的租金，让庄园充当影片背景。

乡村历来是英国贵族的权力基础，不仅是宅邸所在，也是消费、雇佣、娱乐、慈善的中心，随着剧组的到来，唐顿成为消费的对象。贵族所代表的是旧制度权力格局，这一格局建立在现代社会所不容的特权与不平等之上，因而唐顿的故事必会在历史发展的逻辑中消亡。或是编剧不忍于此，所以安排玛丽为电影配音，此举不仅意味着声音进入电影，从此有声电影的时代揭开帷幕；同时也意味着作为唐顿主人的玛丽与现代科技和谐相处，这预示了庄园与时俱进的未来。在传统与变革之中，在分化与整合之间，唐顿庄园楼上楼下的生活提供了一个顺应现代化进程发展的范式：接受变化并不遗余力地适应变化。

南法之旅由老格兰瑟姆伯爵夫人年轻时的一段风月往事引出，在揭秘探寻的结构之中伯爵一家与观众的好奇八卦之心被充分激起，陌生男人为何在遗嘱中将别墅赠与老夫人成为全片最大的悬念。婚姻是一种社会关系，贵族的婚姻更是为政治、经济、等级利益和社会观念所左右，因此包办与联姻成为常态，而个人喜好和两情相悦于贵族婚姻而言则成为奢望。老夫人对老伯爵是否忠贞？伯爵的身份合法性是否不容置疑？两则问题环绕在众人心头，南法的灿烂阳光也难以驱散众人心中的愁云迷雾。不过重要的不是八卦，而是未被岁月湮没的深情。老夫人并未在年轻时红杏出墙，有过心动真情但从未逾矩，珍藏与怀念也是一种结局。玛丽与电影导演的情感线索也是辅证，漫长人生中总会遭遇许多情感瞬间，却并不是每个瞬间都必须兑换为一段关系，怀念也是一种体面。

固有的楼上楼下双线掺杂此番的内外双线，织就了一场故园风雨前的温馨旧梦。

电影的故事

《唐顿庄园》第一部电影的结尾是汤姆与露西在夕阳下翩翩起舞，第二部的开头便是两人甜蜜温馨的婚礼场景。这巧妙的接续不仅展现了教科书式的严谨剧情结构，也暗示了唐顿愿景的转化：从捍卫唐顿的荣誉转为争取个人的幸福。因而，《唐顿庄园2》散发出大团圆的光辉，编剧不舍得让庄园中的任何一个人再受苦，倾情谱写了每个人的幸福篇章。

“欢迎来到唐顿”，这是两部大电影共同的起点，唐顿面对外来力量时总能展现出上下一心的团结与凝聚。第一部的关键词是对抗，唐顿班组与皇家团队的较量，凸显庄园气节；第二部的关键词是融入，唐家屯众人在镜头的魔力下融为一体，凝聚庄园精神。

20世纪20年代末期，美国广播业给好莱坞电影造成巨大冲击，为了对抗竞争对手，好莱坞发起技术革命，于是有声电影诞生。“好莱坞电影”的背后不仅是一种生活方式的表达，更是一种思维方式的呈现。好莱坞在美利坚帝国全球霸主的文化战略中扮演重要角色，即便是臭名昭著的麦卡锡主义也未阻止这只隐形之手操纵流行文化的风向。

此次的唐顿便是呈现这一文化格局的背景，前来唐顿的默片男女主在有声电影的冲击下面临失业困境，见识到声幕世界的庄园众人也对外面的世界有了更多的感知。英范儿的唐顿故事并不是第一次正面遭遇美国，此前剧情中也有不少美国光环的折射，首先是克劳利伯爵太太科拉，她的财富拯救了风雨飘摇的唐顿，美国身份给予她的开放乐观也给古典庄园带来了新气象；土耳其大使帕慕克绯闻事件爆发之后伯爵也建议玛丽前往美国躲避舆论风头。

不难看出，在唐顿世界观中，美国一方面代表着新生的自由，另一方面也代表着失落的秩序。粗鲁的女演员无法融入唐顿的典雅秩序，也意味着无法融入英国的上流社会，因此科拉建议她前往美国铺展新的事业版图，没有特权阶级背景为其背书的女演员前往自由之地实则是美国梦的唐顿演绎。

英国历史学家比德曾言：“厅堂就是社会生活。”这一认知贯穿于英国历史中，《贝奥武夫》中，王者与亲兵齐聚一堂、纵情欢饮；《亚瑟王之死》中，王与诸位圆桌骑士在降临节围坐桌旁对酒当歌；《唐顿庄园2》亦如此，仆人们穿上贵族服饰坐上餐桌在厅堂纵饮欢谈，主人们位列镜头之后。这一刻的对倒使得贯穿唐顿六季的主仆秩序被瓦解，楼上与楼下的尊卑差异被抹平，一个更为和谐现代的未来社会呼之欲出。

莎士比亚在《特洛伊罗斯与克瑞西达》中如此写道：“天空中的诸星辰，以及我们这个星体，恪守着各自的位置与尊卑等级。可是一旦众星越出了常轨，运行漫无目的，将要发生多少灾祸与不详的变异！”莎翁没有写出的是在历史行进的过程中，此刻的常轨无非是时间变轨的一部分，变化才是生活。借电影剧组的到来，唐顿众人通过戏中戏预演了现代社会对古典秩序的反拨。

此外，唐顿管家托马斯的戏份在大陆影线版中被大量删减，可以推测出托马斯与男演员确定感情并奔赴美国寻找幸福生活，但仅仅是推测。托马斯此前曾发问：“有朝一日我们会被理解吗？”

女人的故事

自从大表哥不幸离世，庄园内的剧情就一直处于阴盛阳衰的不平衡，赘婿汤姆和格兰瑟姆伯爵联手挑起了剧中男性担当的大梁，而唐顿的太太、小姐、女仆们则不遗余力地挑起了剧情的大梁。同为历史正剧，相比《王冠》描摹女王生命成长史的大女主叙事，《唐顿庄园》的视野更阔、故事线更庞杂。在《唐顿庄园2》中，老伯爵夫人、科拉、玛丽三代人串联起了庄园过去、现在和未来的脉络。

唐顿第一毒舌老夫人极为体面地离开人世，她在世时已经面面俱到地分配了遗产，打点清楚了自己的身后事，直至离世的那一刻也并未放弃毕生的幽默修为，一句对女仆登克尔说的话久久回荡：“登克尔别哭那么大声，吵得我快听不清自己的死亡了。”

何等豁达，这位时刻表征着唐顿精气神的老伯爵夫人在生死关头交付了最体面的姿态与真心，以矜持与典雅呈现了生离死别。法国诗人勒内·夏尔有诗一句“留给我们的遗产没有任何遗言”， 这也是老夫人所留给唐顿的最佳礼物。

影片没有停留在送灵的那一刻，汤姆带着新生的孩子归来，与墙上老夫人的遗像同框，这一刻，死亡与新生、过去与未来在大宅之中被亲情血脉联结弥合。

科拉带着丰厚的嫁妆从美国嫁入唐顿，拯救了庄园的危机，此后也一直以其美丽优雅履行着庄园女主人的职责，如果以科拉的视角来书写唐顿故事，那便是《镀金时代》。德国社会学家穆勒里尔将婚姻动机归结为经济、生育及感情的动机。科拉与伯爵的结合首先是一桩解除唐顿经济危机的事件，然后是一段繁衍后代的经历，最后才是铺垫六季才彰显的相伴深情。

伯爵和科拉的故事告诉我们，情感的美妙动人并不全由动机彰显，纵使是为金钱才结合，纵然未曾高扬真爱的旗号，但是结为夫妻的经历从未使我后悔，这何尝不是爱？编剧借“疑似癌症”的剧情拉出了这份差点湮没在日常烟尘中的深情，上一次是西班牙流感，科拉的病痛总能恰到好处地唤醒伯爵心中沉潜的爱意。而玛丽与马修短暂幸福的婚姻告诉观众何谓情投意合，西珀尔和汤姆的私奔告诉观众何谓义无反顾。

卡夫卡曾写过一个极富寓言意味的短篇《中国长城建造时》，修城工程从东南和西南方一路伸展过来，最后连为一体。玛丽就是站在联结点的人，传统的力量从源头驱使她前进，现代的精神挡住了她平稳前进的步伐。经过六季风雨的历练，亲爱的玛丽小姐终于真正成为了唐顿的主人，成为了家族历史的裁判者。

从小到大都被玛丽压一头的二小姐伊蒂丝在成为伯爵夫人之后也终于扬眉吐气过上了幸福生活。但这个人物的成长并未就此终止，伊蒂丝此前为报刊供稿并在伦敦创办杂志，是一位从贵族家庭走出去的事业女性，伯爵夫人这个名号给她带来荣耀也带来沉重的社交负担。在《唐顿庄园2》中她重拾自己的爱好与事业，女性的头脑与智慧将在现代化进程中不断被彰显。战争不仅摧毁了现有的秩序，也带来了新生的可能，二小姐的形象刻画恰能呼应英国女性主义的发展，战后英国女性因其战争中的突出贡献而取得了政治选举权，并获得了更大程度参与社会事务的自由。

老夫人和科拉先后打理医院、玛丽掌管唐顿、伊蒂丝写稿和运行杂志社皆是唐顿女子力爆棚的标志，也是唐顿世界对女性的充分认可与尊重。

世纪激荡，现代化侵袭，英国贵族如同格兰瑟姆伯爵家的阁楼屋檐一般饱经风雨、日渐衰颓。贵族们的财富逐步减少、权力逐渐消失，在民众心中的魅力也日益褪色，在这样的颓势下，其集体文化认同自然也会趋向虚无缥缈。唐顿的编剧朱利安·费罗斯曾在其小说《昨日将至》中留下如此一笔：“人们常说，逝去的过往恍如异国他乡。”也许12年过去，唐顿早已不是一个经纬确然的坐标，而是一个关乎爱与陪伴的精神图腾，多么幸运，我们在庄园的辉煌时代相遇，在体面的告别中离开。

中国史上最后一位女皇是谁？她有着怎样传奇的经历？最终结局如何？

依据现有的史料，除武周女皇武则天外，中国历史上至少还存在过三位女皇帝，而且各自的经历都很传奇，尤以最后的女皇耶律普速完为甚。那么，耶律普速完是谁？她有着怎样传奇的经历？

耶律普速完是西辽德宗耶律大石之女，仁宗耶律夷列之妹，生母为感天太后萧塔不烟，成年后下嫁六院司大王（即南院大王）萧斡里剌之子萧朵鲁不。萧斡里剌是西辽开国功臣，追随耶律大石征战多年，建立过赫赫战功，由此深得西辽朝廷器重，并执掌军国大权。

绍兴十三年（1163年），耶律夷列驾崩，由于太子耶律直鲁古还很年幼，所以公主耶律普速完便尊奉“遗诏”，并在公爹萧斡里剌的帮助下，得以临朝称制。对于这种局面，忠诚于耶律夷列的部分朝臣相当不满，他们认为“遗诏”乃是萧斡里剌等人伪造，并担心他之所以拥立耶律普速完，是想让后者做女皇，等到时机成熟后，再通过“禅位”的方式，逼迫普速完将皇位让给驸马萧朵鲁不。

正是出于这种担忧，部分朝臣便图谋发动政变，推翻耶律普速完、捕杀萧斡里剌父子，然后拥立耶律直鲁古为帝。然而这些人的计划尚未实施，便被人告发。结果萧斡里剌先发制人，将意图“谋反”之人尽数杀死，彻底平定了这场未遂政变。经过这场杀戮后，朝中再无人敢于反抗萧斡里剌，耶律普速完就此坐稳位子。

耶律普速完上台之初，很想有一番作为，因为对辽国承天太后萧绰（辽景宗之妻、辽圣宗之母）充满敬仰，便也自称为承天太后。与此同时，她还下令改元崇福，以展示除旧布新的气象（“在位十三年殁，庙号仁宗。子幼，遗诏以妹普速完权国，称制，改元崇福，号承天太后。”见《辽史·卷三十》）。

然而耶律普速完虽有建功立业的决心，但无奈朝政大权被公爹萧斡里剌掌控，留给她的活动空间并不大，纵观她在位期间取得的成就，也就只有铲除为患多年的葛逻禄部、重新征服属国花剌子模两项成就（详情见施拉特所著《史集》）。但是考虑到当时的情势，耶律普速完能取得这两项成就，也很是值得大书特书。

耶律普速完临朝14年后，侄儿耶律直鲁古已经成年，按照当初的约定，应该登基为帝并亲政。然而就在此时，萧斡里剌父子却联合逼迫太后，要求她自称女皇，不能把权力交还给耶律直鲁古。面对着公爹和丈夫赤裸裸的威胁，耶律普速完深知若不这样做，自己恐有性命之忧，所以只能遵照奉行。就这样，在崇福十四年（1177年），耶律普速完正式登基为女皇，称号为“承天皇帝”。

然而耶律普速完并不想做女皇，因为在她看来，萧斡里剌接下来肯定会逼迫她“禅位”，把儿子萧朵鲁不扶上帝位，如此一来，耶律氏的江山便会改姓变色。有鉴于此，耶律普速完决定进行反击，并在萧氏集团中寻找潜在的盟友，以便在保护耶律氏江山的同时，尽可能分化、削弱萧斡里剌父子的势力，进而将他们铲除。

最终，耶律普速完看中了萧斡里剌的次子萧朴古只沙里，为了拉拢他，不仅牺牲色相，还许诺给他高官厚禄。萧朴古只沙里虽然是萧斡里剌的儿子，但跟父兄间的关系都很差，正是在这种情况下，他接受了耶律普速完抛来的“橄榄枝”，并与其合谋杀害哥哥。不久，耶律普速完下诏进封萧朵鲁不为东平王，让他出外镇守，但很快便以“谋反”的罪名将他处死。

萧朵鲁不遇害后，耶律普速完与萧朴古只沙里又筹划铲除萧斡里剌，然而计划还未实施，便被对手抢先一步。原来，萧斡里剌是政坛老手，从长子遇害的那天起，便已经猜到了女皇的心思，知道她接下来肯定会对自己动手，并将萧家灭门。所以为了身家性命计，他便率先发动政变，率军包围皇宫，然后射杀女皇及逆子萧朴古只沙里，时在崇福十五年（1178年）。

后与驸马萧朵鲁不弟朴古只沙里通，出驸马为东平王，罗织杀之。驸马父斡里剌以兵围其宫，射杀普速完及朴古只沙里。仁宗次子直鲁古即位，改元天禧。引文同上。

耶律普速完被杀后，萧斡里剌扶立耶律直鲁古为帝，改年号为天禧，并继续执掌朝政。作为中国史上最后一位女皇，耶律普速完辛苦经营多年，本打算通过自己的努力挽救耶律氏的江山，但最终却落得被射杀的下场，实在是令人唏嘘。

史料来源：《辽史》、《史集》